牛鼻寺的生活确实是让人心中安乐知足,僧人们除了做功课修行,就是在山间田地劳作,自给自足。
香积厨的饭菜以柴火烹制,每近午时就会飘出饭菜香,令人食欲大开。
易心岚在寺里住了两日,与和尚们同吃同住,一同诵经礼佛,心中的烦闷减少许多。这两日,他将这么多年来的事情梳理了一遍,把犄角旮旯的东西晾晒在阳光之下,有些想不明白的还是想不明白,不过他终于舍得暂且放下。
然而,楚怜兒和宁沧是他始终放不下的,这是他的宿命,也是他必须面对的劫。
郁姑还是如当年一样,安静倾听心岚的倾诉,再为他开解疏导,心岚很是受用。
两日匆匆而过,易心岚准备离开牛鼻寺,前往锦平山。郁姑将他送到山门,二人互道珍重。
这时,天上开始下起雪来。
“心岚,你的病,我治不好,要想根治还得从源头上找办法,或许你可以考虑……留在牛鼻寺出家,用佛法化解妖力反噬和情志内伤。”郁姑笑着提出自己的建议。
“尘缘未了,我这种人岂敢玷污了佛门净地?”心岚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和尚,正如看着当年的郁姑,“对了,郁姑,你如今的法号是什么?怎么一直不肯告诉我?”
郁姑脸上微红,似乎有些为难。
“算了,这回能见到你,已经是莫大的机缘,不管你改头换面,还是改名换姓,你都是郁姑!”
易心岚双手合十,深施一礼,他再抬起头来,看了郁姑一眼,转身离去。
山道上,心岚白衣如雪,仍是东关书院的那个“翩翩少年”。
“易心岚,我告诉你,”郁姑的话顺着山风送来,“我的法号是忘岚!”
心岚忽然站住了,鹅毛般的雪片落到他的白衣上,他撑开一把褐色的油纸伞,久久没有回头。待到回首时,郁姑已经消失,空有碎雪在山门处乱舞。
“忘岚……真的能忘记吗?”
易心岚想起一件事,那是在东关书院读书的日子,也是个大雪纷飞的冬日。心岚在自己的书箧里发现一张花笺,上面写着“日月未亡,其心在岚”八个字,字体刻意改变,看不出是谁写的。现在想来,或许是郁姑。
得到花笺那日,心岚与宁沧、怜兒一起,拥毳衣炉火,到马尾湖看雪。心岚远远望见郁姑在书院门口站立,似乎在看着三人。那时,为什么不叫上郁姑呢?
心岚有些懊悔,也有些庆幸,可惜没有叫上,也幸亏没有叫上,三个人的千年纠缠,已经够苦了。
寺院的钟又被敲响,仿佛送别的“赠言”,低沉而苍凉。
心岚回望牛鼻寺高高翘起的屋檐,温柔一笑。
风雪连天,永州县被白雪裹得晶莹剔透,锦平山上的积雪已经能够淹没小腿。
夷人居是锦平山深处的夷人聚居地,那里很少与菜园子的各县往来。所谓夷人,乃是官方对菜园子地区古老土著的称呼,还将他们划分为“生夷”和“熟夷”。“熟夷”是稍已开化的土著,一般群居于离县城不远的山林中;而“生夷”则是毫未开化的原始土著,拥有自己独特的文化习俗,拒绝与外人来往。
菜园子有少数“掮客”做“熟夷”的生意,通过以物易物的方式,将县城里的货物运输到“熟夷”那里,交换“熟夷”的特产,一般是野味、皮毛等。
“生夷”最是排外,夷人居的土著便是“生夷”。
面对“生夷”,官方几乎毫无办法,既不能收税,又不能训导教化,让他们的聚落变成了国中之国,俨然割据一方的小小“藩镇”。
每年冬季,只要大雪封山,锦平山上就再无人迹。山上的土著都窝在自家的土房里,喝酒吃肉,唱歌跳舞,到了晚上就繁衍后代,过得好不快活。
这天日落,夷人居的碉楼下,出现一个打着油纸伞的白衣人,
碉楼上放哨的勇士喝了烈酒,烤着火睡着了,没有人发现有个陌生人走进了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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