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许公子,我可以相信你们吗?”

这句话像沙漠呼唤雨滴,寒冬渴望暖风,每个字里都充满了浓郁的期待,沉重得很。

许欢宴没有马上回答,他今晚也有点晕,明明没喝很多酒,却感觉自己大醉了一场。

他去看陆景明,显然在等他先表态。

陆景明在看张霁明,仔仔细细,看见他极轻微颤抖的手指尖,苍白的脸色,还有被他保护极好的那些——玻璃柱。

他走到最东头,开始一个个细细地看。

这是个大概15,6岁的少年,应该是中东裔,非常漂亮,高耸的鼻梁,长长的眼睫毛,像睡着了一样。

第二个是个20来岁的少女,她的伤口更恐怖,全身上下大概二十余处,针眼也多得像蚁穴,看着让人心底生寒。

还有第三个、第四个……

陆景明一个个看过去,脸色泛青,他竭力忍住翻涌的恶心感,还有附骨的恐惧。

这些原本都是些活生生的人,他们可以生活得很好,有家人,有朋友,有爱人,有希望。

陆景明转身走回来,他拍拍胸口,努力咽下恶心。

张霁明在香港弄这个东西,该花了多少钱和精力,他应该也是快走到山穷水尽了吧?

张文洋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张霁明这些年一直与虎谋皮,该是多么艰难。

他对着许欢宴点了点头。

许欢宴转头伸出手:“你可以相信我们。”

02

三人从地底下上来时,陆景明才发现时间刚过去了一个小时,可他却感觉像过去了一整个世纪。

离开地下车库回到地面,车库门口等着许欢宴的保镖都松了口气,个个一脸庆幸。

老板不见了,打电话没信号,光溜溜地失踪了一个小时,吓死个人,还好没事,饭碗保住了。

“这个秘密我扛不住了,东西我必须想办法交出去,但是我不知道交给谁,这边到处都是张文洋的人,从上到下。”

张霁明开车,他接着说,情绪明显轻松了少许。

地下仓库快保不住了,这一块远离闹市区,原本是个半废弃的码头,所有者和承包者没谈拢开发方案,做了一半的项目停滞,一丢丢多年。

都不缺钱,就杠着,杠了快十年,今年是最后一年,承包权到期,最近在争抢下一任承包权。

只要承包权易主,他就保不住这些玻璃柱里的尸体,又实在找不到第二个安全的地方可以藏匿。

再说,等了六年多,他不想再等下去。

如果是死,那就死好了,这样拖着日复一日地折磨,他快忍疯了。

张霁明实战经验并不多,大学毕业后一直在云涛实业的香港分部,主要负责这边的股市和投资,还有一些中转的进出口。

但至少对香港这块,他了如指掌,一路回去的车子上,他大概对陆景明透了个底。

从来到回,他主动,所以他坦白,陆景明和许欢宴负责听。

车子开到兰桂坊后街,几人分道扬镳,陆景明还是跟着许大公子,他其实有订酒店,但两人还想说话,二话不说回了许家。

进了屋,陆景明去客房,许欢宴去主卧,两人各自洗澡,洗完澡再聚,时间快半夜。

打了个电话给万姿报平安,陆景明敲开许欢宴的卧室门,许大公子正对着窗外的夜景发呆。

屋内只开了一盏落地灯,光线隐隐约约,陆景明走过去,从桌子上的烟盒里抽了一根香烟,点上,过去坐下。

03

两个人都没说话,沉默在中间蔓延,虽然吸进去的是尼古丁,但陆景明感觉自己的鼻腔里,还有一股腐烂海水的味道。

甚至也有福尔马林的味道,虽然他知道不太可能,但就是觉得有。

“我其实有点……想退缩了。”陆景明叹了口气,“这玩得有点太大了,不是我们能扛的。”

“那就退吧,是太可怕了。”许欢宴也苦笑。

人口买卖,试药,还有什么……?

哪一个都看起来那么血腥,哪里是普通人能接触到的。

普通人只能成为待宰的羔羊。

他们呢?

能成为什么?

刀俎和鱼肉。

谁是刀俎?

谁是鱼肉?

张霁明对张文涛姐弟很有感情,张文涛的尸体放在最中间,他看过去的眼神,是无可比拟的伤心。

可那是张霁明,不是他们!

他们为什么要承担?

七十亿嘛,好好还就好了,把命搭上就划不来了。

许欢宴起身去小酒柜里拿酒,给陆景明倒了一杯,不喝点酒,两人今晚都睡不着,梦里都会是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尸体,太恐怖了。

两人碰了一下杯,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不做了吧,许家那些过去,关我们什么事?他们怎么死的,和我有什么相干?”许欢宴低声说,“要怪,只能怪他们不会投胎。”

陆景明嗯了声,抿了口酒,皱了皱眉,第一次觉得酒精的味道挺好,有着火辣辣的芬芳。

“你说,和张文洋合作的人会不会是季芳的老公,那个叫让的法国人?”

“应该有关系的,张霁明今天没提关于军火的事,但他有些话,直指和张文洋一起合作敛财的人……反正我觉得那人也不太干净……他们说不定早就密不可分了。”

“呵,这个人这么厉害,什么都插一手,哪哪都有他。”许欢宴抹了抹嘴唇,骂了句脏话。

陆景明苦笑了一下:“那就通知辛启明,看他有没有什么渠道把这些尸体运回国内,不知道他们要不要。”

不是在国内发生的案子,好像还要涉及很多部门,这些遗体,该怎么处理?

怎么变成烫手山芋了呢?

04

许欢宴的手机在小吧台上嗡嗡作响,他起身去接,陆景明听到一个女声:“许先生,三少爷不肯睡觉,他想和你说话。”

声音听起来很为难,支支吾吾的,但很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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