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筱筠几人静默,只见那稚子因被父母用术法护体,面色依旧红润,如粉雕玉琢的瓷娃娃般精致可爱。

金丝乌袍的长者将孩子轻轻放在供桌上。上前几个人围在她的尸首旁,口中默念术法。莫沉未与供桌上的孩子一同浮在空中,随即长者取下脖颈上的黑鱼墨珠,抛向空中。珠子莹润光泽,在太阳下闪出层层幽光,几人见状,凭空设置出一道屏障。渐渐一道微弱人影显现,被圈在这层屏障中。

“各位,这便是那位姑娘的魂魄。且等吾用这墨珠引光,为其魂魄招路。”金丝乌袍长者道。

长者施法为墨珠度上一层金光,这光散在魂魄上,将流离的魂魄聚拢,引向稚子体内。只见那微弱人影绕在稚子身边,久久未入其体内。

几位施法者不禁汗水涔涔,“大师,这是为何?”其中一人问道。

“如今魂魄尚存,灵体已有,只怕是姑娘自己自断生路,没有了活下去的念头。”长者不禁皱眉。

那时,闭眼后,莫沉未无力的低下头。她想回到从前,回到父母温暖的怀中,能像小孩子一样撒娇玩闹。回到那时,母亲和叶姨会教她然后配药制药,带她念医书教她诗词歌赋;父亲与穆伯伯会带她练武术,领她上山打猎下水摸鱼;还有穆云生,是叶姨和穆伯伯的儿子,才五岁,就被那群人虏走,生死不明。

她忘不了父亲惨死,母亲献祭。她连父亲最后一面都未曾见到,只记得那时从小养大的信鸽叼回来一封血书。那时,大家便都知晓父亲凶多吉少。事实也是如此,莫敬文死前一刻放飞了信鸽,不及半柱香的时间对方找到伤痕累累的莫敬文,数箭并发,莫敬文惨死。母亲更是亲眼死在自己面前。心中绞痛,她也不想再留于这恶道专横的世界。听闻好人死后入极乐世界,她想,她定能在死后与父母一家团聚。

眼下,她来到飘渺之境,此处空无一物,四周清明澄澈,只有明亮的霞光与脚下与头顶的云朵飘着,天与地浑然一体。原来还有这般纯洁之地,不曾沾染如何污秽。她看到了太多刀光剑影,残暴杀戮,亲生手足尚且自残,何况弄权专政之人将百姓踩在脚下。想到此,眼中透出悲凉之色,泪水缓缓滑落。

“阿莫。”这是母亲的声音,她永远那么温柔,只要轻轻的唤自己的名字,她便觉得就算是世上最动听的歌声都不可相比,她的呼唤永远带着浓浓的爱意。她不明白,母亲爱众生,心中怀着大爱。为什么那些人那么坏,要将她夺走。一听到母亲的声音,她泪水止不住的流出,循着声音的来源望去。自己不是已经死了吗?没想到这么快就在黄泉路上找到了她。

她忙擦去泪水,轻轻抬眸,眼前金光闪闪,刺得她睁不开眼。她微眯着眼,看清了眼前此人,再也熟悉不过的面容出现,这就是自己的母亲她真真正正的站在自己面前。明明口中有万般苦水想向她吐露,却都噎在嗓子眼,扯着嘴角,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她知道,母亲雷刑遭剥皮剔骨之痛,受烈火灼烧之苦。她太苦,却始终用她的温柔对待世界。

清竹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眉眼间是万分的柔情。身上穿的早已不是死前被雨水浸透的脏污的衣裙,而是着了一透亮月光白纱,理一云鬓,攒着几朵秀美的花,左右各两支步摇附着流苏,肩上搭一白色流光云肩,系一莹润珠子,围在细细脖颈处,双手着一对透亮圆镯,手执一把云扇,静立在眼前。

莫沉未不知母亲为何化作如瑶池妃子般端庄模样,顾不上为何,只激动万分,刚想伸手去抱她,而眼前人却像是幻象,让自己扑了个空。

她愣住,随即苦笑道“对啊,现在我们都变成了鬼魂,是碰不到对方。”

眼前女子笑着开口“吾乃经祂点化,归广寒宫仙子宫中,现为座下第九仙,号慕池仙倌。”

莫沉未呆愣在原地,“所以……你是我的母亲,但……。”

眼前仙子微微点头,尽显端庄温柔。步摇随着仙子微微晃动,透出柔和的光,映在莫沉未稚嫩的面容上。莫沉未透亮的眸子中闪出点点星光,含着泪问,“那我是否再和仙子无缘,从此仙人与我这孤魂野鬼天各一方?”

“孩子,我本就是你母亲,今生有缘我们才做母女,缘分自有天定。”仙子虽笑着,却眼含热泪。“如今吾奉祂之命,凡世之中有人在寻你之魂灵。今生母女缘分已尽,你莫要悲痛心死,想随吾离去,定要守吾之道,遵吾之诲,吾会在天之一方佑你平安顺遂,你且去罢。”随后仙子的身影越飘越远,消失在晔晔霞光之中。

莫沉未哭着伸手向着她离去的身影探去,却只有虚无。正望着清竹离去的方向发呆,泪水都已挂在脸颊风干。忽而眼前现出一条胖嘟嘟的黑色鲤鱼,通体金光。

“姑娘,大师命我前来为你寻路,请随我来,我带你回去。”莫沉未点点头。

“大师,那现下该怎么办才好?”叶筱筠看着莫沉未的魂魄迟迟未入那稚子体内,内心焦急万分。

她知道莫沉未心里有多悲痛,她也视莫沉未为亲生骨肉。她已经失去了云生,不能再失去她的阿未,绝不能放弃一丝一毫的机会,绝对不!

正当大师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时,那团小小的魂灵忽而钻进稚子体内,众人见此皆欣喜万分。

霁空大师松下一口气,收回墨鱼玉珠,放松一笑,众人脸上忧虑之色不再。

“你们且寻个好地方将姑娘肉身安葬,而后带着这稚子去个清静地方修养,不日便可苏醒。”说罢,穆怀雪等人向他作揖道谢。“多谢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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