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水之渊太平镇,两教本是一山门。

浪里浮萍黑水河,佛道无常话浮沉。

开篇我们说了,太平镇三水交汇。

三水之中黑水河水势最大。

黑水河因常年水黑如墨,河岸上空又经常乌云笼罩、故而得名。

太平镇位于地势平坦之处,好处是由于常年河水滋润土地肥沃、坏处是一旦河水泛滥则有水患之苦。

黑水如墨,虎视狼顾。

商殿臣正带着石磙和栓柱巡视河堤。

这条河是年年修,年年淹。土地庙龙王庙逢年过节是天天上供,还是发大水。

可不,前天我正在河坡里放羊,听有人喊走水了,赶紧赶着羊往坡上跑,还是冲跑了两只羊羔子,日他娘的!

老贾和放羊老光棍老妖正蹲在河堤上骂娘。

见商殿臣走了过来,二人慌忙站起身。

老贾,明儿个阎郎中孙子满月摆酒席,你不过去杀猪宰羊,还有空蹲这看河水?

老贾嘿嘿一笑没有回答,只是忧心忡忡的看着一直上涨的河水。

老妖老贾,你俩别瞎咧咧,咱们门口这条河哪年不走水?今年也就大了点,跟土地龙王啥的扯不上关系。

商殿臣惧怕那些无法掌控的神秘力量,自然不愿意他俩往那方面扯。

咋是瞎咧咧嘞!镇长我跟你说,自庚子年以来就没这么大水,依我看,上次逮那大马蜂就不是什么好兆头!

听到大马蜂,商殿臣心里一沉。

天空又开始掉落雨点,雨点时大时小,已经连着下了半个月了。

水流如注,波涛如怒。

镇长,我先去阎郎中家喽。

老贾起身走了。

见老贾走远了,老妖凑了过来:

这条河虽说年年入夏都走水。可今年的河水邪的很,原来也就淹了河坡,上了河沿后就下去了,可前儿个直接漫过了岸上庄稼地,快推到镇上阎郎中的药铺里了!

杀猪的那个姓贾的,听说在苦水铺大好的生意哟,开恁大个肉铺!说不要就不要了,咋看他也不只像是个杀猪的,前几年没凭没据就搬来咱太平镇。他家这一来,大马蜂也来了,河水也不太平了,我看以后太平镇是要改名喽!

苦水铺,贾屠夫,太平庄主.....这些一直沉在心底的谜团像一团乱麻被老妖胡乱勾了起来,让商殿臣有些烦躁。

老妖,你知道庄主是怎么回事不?

见老妖自顾自的唠叨个不停,商殿臣不耐烦的打断了他。

嘿嘿,我的镇长大人哟,您可算是问对人了!

老妖突然一脸严肃,瞅瞅四下无人便凑了上来:

这娃娃咋当上的庄主咱不知道,有一回夜里我院门没关紧、我那只领头的老山羊拱开门偷偷跑了出来,我满镇子找,路过老贾院里时,您猜猜我看到了啥?

商殿臣很反感他这种故作神秘,没有吭声。

我趴墙一看,俺娘诶!老贾的杀猪棚里里养了只老妖怪!那个货三分像人七分倒像鬼,庄主正在喂它喝猪血!老贾呢,正对着他那个大皮兜子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个啥。给我吓的魂都快没了!

还有,隔上一阵子老贾家里门就上了锁,有时候是贾娃子、有时候是他们爷俩,。说是去外边接活去了,干啥去了谁知道?

老妖长舌妇似的絮叨却验证了商殿臣之前种种疑问。

这个疑问就是:老贾确实不只是个杀猪的。

那他究竟是干什么的呢?

还有哇镇长,前儿个就是您给庄主送俸禄那天,县城里打铁的陈定国骑着马回来了,说是给他婶子送菜刀,可后来又去了瞎老江那院,不知道呆了多久。

陈定国?!他这时候回来干什么?

商殿臣心里突突跳了起来。

见商殿臣在发呆,老妖心安理得的从他烟袋里抠出烟丝装满了自己的烟袋锅子。

镇长天快黑啦,您老还要巡河堤,我得赶羊回家喽!

老妖说罢挥着他那长长的赶羊鞭,抡圆了狠狠甩了个响鞭。

叭的一声咋响,把商殿臣吓了一大跳。

正月十五哩那个闹花灯,大姑娘的脸蛋呀真是红。你莫要跟人乱骚情,让我老妖搂着疼一疼......

老妖哼着小调赶着羊群走了。

天空越发阴暗,

河水愈发狰狞。

庄主不见了。

是的,但不是丢了,而是被河水卷走了。

不但他,一起被河水卷走的还有懒汉孟二蛋和打鱼阎老七的两个孩子。

第二天一大早,暴雨倾盆,天地间雨水似乎连成了一条线,雨势越来越大。

在镇公所任警卫干事的石磙、栓柱俩人穿着蓑衣便慌慌张张的赶过来报信。

那个时候乡镇公所情况如下:

依照民国二十八年(公元 1939年)九月十九日公布的《县各级组织纲要》的规定,县以下的组织为乡(镇),乡(镇)内的编制为保甲。于人口散居之处设乡,于人口密集之处设镇。乡(镇)的划分以十保为原则,不得少于六保、多于十五保。乡(镇)设乡(镇)公所,置乡(镇)长一人,副乡(镇)长一至二人,由乡(镇)民代表会选举之,任期二年,连选得连任。乡(镇)公所设民政、警卫、经济、文化四股,各设主任一人,干事若干人,但经费不充裕地方,各股酌量合并或仅设干事,干事中须有一人专办户籍,由副乡(镇)长及乡(镇)中心学校教员分别担任,并应设置专任的事务员。此外,为实行「管」、「教」、「卫」三位一体之制,乡(镇)长、乡(镇)中心学校校长及乡(镇)壮丁队队长暂以一人兼任;但在经济、教育发达的区域,则校长仍以专任为原则。

太平镇也就千余户人家,在当时也就是个小镇而已。因此也未设置副镇长,仅有数名干事而已。

商殿臣听着二人的报告逐渐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孟二蛋是太平镇有名的懒汉二流子。

这货懒到什么程度呢?

手不扶犁耙脚不下地也就算了,他到现在还住在爷爷传下来的两间土坯房子里。

房子由于年久失修、歪歪扭扭,墙角到处都是耗子洞。

但是孟二蛋却不愿意自己动手修。

怎么办呢?

懒人自有懒办法:

他偷了几根木头胡乱顶住摇摇欲坠的屋子、勉强塌不下来凑合着住。

加上这货平日里还偷鸡摸狗撬寡妇门名声又差,所以快三十了也没讨着媳妇,常年靠着已经出嫁的两个姐姐接济着过。

由于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所以整天跟着庄主领着一帮半大小子往河里里钻,由于颇有些水性年龄又大、庄主不在的时候他就是个领头的。

上文书咱们说了,太平镇两横四纵也就是东西向两条南北向四条共六条街。但其实镇上饭馆、当铺、染坊、药铺、客栈、义庄等只开在了东西向的一条主干道上,其他几条街算是镇上太平庄的内街、供镇里人走路过马车用的,没什么买卖。

孟二蛋住在太平镇的最南边,紧挨着黑水河。

太平镇百姓们都在忙着加固河堤,这个二流子嫌累不想干活,偷偷领了群孩子溜到上游掏王八。

可这次,却是他最后一次下河了。

是一群光屁股小子最先发现的。

孟二蛋连同打渔的阎老七的俩孩子都没浮上来,这帮小子说,他们倒没敢往深处去、只是在河边芦苇丛里扒洞掏王八,突然来了个大浪像长了眼似的卷走了孟二蛋和那俩孩子。

奇怪的是,庄主也一同消失了。

打渔为生的阎老七是镇上阎郎中的同族兄弟。

原本阎家在太平镇有几户人家,但由于小门小户势单力薄经常被镇上几家大户欺负、所以大部分都搬走了。

现在阎家人除了经常住在药铺的阎郎中外就剩这打鱼的阎老七了。

阎老七五短身材长着一对蛤蟆眼,不知道是被欺负多了内心压抑还是天性使然、平日沉默寡言,除了老妖外不与人来往为人刻薄阴狠。

比如阎老七打鱼下的是绝户网,怎么个绝法呢?

一是他这网眼密:旁人打渔使的正常渔网,网眼一寸大小、所以大部分渔网撒下去小鱼小虾都给漏下去了,也是给了一线生机不算涸泽而渔。

但阎老七这网不一样,网眼织的是黄豆般大小,一网下去、甭管虾米蝌蚪只要是活的都跑不了。

二他是网套网:何谓网套网?就是他在水势平坦开阔地撒网后、漏网之鱼被惊了之后就往下边游。他怕是捞的不够狠,便在下游窄脖河口处再一字排开扎堵网,为的就是个一网打尽。

可能有人不明白:你之前一直说这河水如何凶猛势大,他怎么可能下河扎网?

其实这并不奇怪,没有一条河是从头到尾一马平川汹涌湍急的,比如那万里长江、宽的地方宛如湖海,窄的也有二三十米左右宽度的虎跳峡,何况黑水河?

三是他不分季节:过去渔户讲究“春养网、夏放网、秋撒网、冬歇网”,图的是留个种子薪火来年还有鱼吃。

但是阎老七打鱼可不管什么春夏秋冬,常年带着鱼网下河不说他还养了一群帮凶。

几十只鱼鹰。

鱼鹰又名鸬鹚,这玩意儿你别看着呆头呆脑的,一旦下了水、捉鱼拿鳖那是嘴嘴不空。

太平镇这地处南北之中、气候说热不热说冷不冷,到了冬天河面上也就薄薄一层冰。

所以阎老七即便是冬天也不闲着,经常摇着小船驱赶鱼鹰下水捉鱼。

见此情形、老妖一众人等都劝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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