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淮终于将目光落在了苏杳脸上,那眸中似有深渊,就那样平淡地凝视着苏杳。
如此安静的环境,苏杳却觉得吵闹,仿佛有什么东西一声一声地敲在她的心脏上,吵得她静不下心。
许久,蔺淮的声音才慢慢响起。
怎么形容呢?
苏杳觉得声音是好听的。
那声音和语气,与蔺淮之前的每一句话相比,都显得无比温和。
但那声音里带着的话语,却让苏杳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做是上位者天生的蔑视。
“那苏姑娘是觉得,苏氏女的身份,就配坐我正妻之位?”
苏杳闻言,双目微睁,似难以置信,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可蔺淮的语气实在平淡,苏杳从中听不出任何一丝嘲讽或者说侮辱的意味了,
蔺淮的这句话在她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响起。
就这般平淡,好似他也根本不需要苏杳回答什么,因为在他那里,那就是一句陈述而已。
苏氏女又如何?
“蔺世子……”苏杳想要说些什么,但她忽然发现,她竟无话可说,只能选择沉默。
苏氏能给蔺淮什么吗?苏氏或许可以,但苏杳不能,以她为代表的苏氏便不能。
那蔺淮需要苏氏给予什么吗?他不需要。建安王府之名已是他最大的倚仗。
蔺淮也没想为自己那话解释什么,他任由苏杳在那一遍遍地将自己裹进尘埃。
苏杳沉默多久,蔺淮便等了多久。
或许他自己并没意识到,自己的耐心在悄然变长。
也或许,他只是不想引起无谓的言语冲突。
在蔺淮看来,纳一个侧室不过是为了应付庆元帝而已,他从未想过要将苏杳长久地留在身边。而苏杳不管是个商户女还是苏氏女,浑身都充满了不确定性。他不会让一个不确定的人占了正妻的名分。
因此,侧室的身份,是最合适的。他不会因苏杳身份的变化而改变自己的计划,即便苏杳是因自己才搅进这场荒诞。
入夏的天,苏杳在这静默之中如坠冰窟,身体发寒。
她攥紧了衣袖,握紧的手指都因为情绪波动而轻轻颤抖,强撑着笑了一句,“苏杳明白了。”
说完,苏杳未再行礼,缓缓转过身,轻声说了句:“失礼了。”便快步走出了凉亭。
对于苏杳来说,蔺淮的一句话,成为了她许多年来心头上一道无法愈合的疤。
从此之后,每当有人称呼她一句“侧夫人”或每当有人称她“妾室”,那道疤便被狠狠剥开,再由她一次又一次地缝上。
如此,周而复始。
而此时的蔺淮也并不知道,这一句话,也会成为他往后余生里,一把无数次凌迟自己的刀。
*
皇帝赐婚,虽是侧妃,但对于久不沐皇恩的永昌侯府来说,依然是件大事。
在得知消息的那一刻,全府一片哗然。刘氏既有几分高兴,也有一丝担忧。
建安王府,那是侯府的嫡长女林姿燕也攀不上的存在。但侧室难为,刘氏只担心之后若是正经的世子妃进府了,苏杳的日子会不好过。
但这一丝担忧很快便被兴奋取代,原因很简单——建安王府送来了丰厚的聘礼。
作为侧妃,是没有什么正式的婚礼仪式的,也不需要宾客宴席。
因此永昌侯府通过那一箱箱聘礼自以为揣测到了建安王世子的心思,紧赶慢赶,想赶在最近的一个吉日,也就是明日便要将苏杳送进建安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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