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朵长在荆棘里的鲜花转眼就凋零,

那么,还有谁会注意到她的美丽?

如果一切美好之事都如昙花一现,

那么,路人又何必沉迷其中,

去多看她们一眼?

白精灵的守护者,天遣者艾玫常借此诗来告诫众人。她认为陈旧与衰老乃自然之恩泽,因它那么清静,那么平和,由此获得死亡与新生之大馈赠;腐化比死亡更甚,但黑暗降临并不意味着结束;因其黑暗,虚伪的“光明”被抹去;因它的灾难,虚假的逸乐被清除;转而唤起单纯之灵体,全心全意追随至高之光明。因为毁损,所以更新;因为失去,所以获得。

沉睡者莱特却不同,此前作为“雷德骑士”的他也说过类似的话,本意却大相径庭:“如果只是一株野草,为何还要像卑贱的乞丐一样注目于她,而非漫山遍野的鲜花?”

“雷德骑士”视一切缺乏心力造诣的生命为杂草,转而奔向查尔尼斯荒原寻求“鲜花”,最终也逃不过“花开花谢”的命运。直到他沉睡百年、洗心革面后,这颗“悖逆的花种”依旧深藏在他心底,“死亡之花”又在莎琳死后重新绽放。在南塔,也在东塔,她的魅影似乎无处不在。病根不除,嗜血病毒岂能被野火烧尽?若树根已死,又何来的新生?

莱特并不想一直躺着,但他身不由己,因他是沉睡者,如同受了死伤的人,一蹶不振。又如死人倒在墓中,不断做梦。人在梦中,身不由己,无法思索,唯有本性。因此,他无从选择,就像在荒漠中行走的即将渴死的人,若能看见巴掌大的一块绿洲,若能喝上一滴无色无味的甘露,不就心满意足了?

昏暗中传来轻盈的脚步声,如甜美的春风拂过死寂的坟墓。枯干之地在她的润泽下焕然一新,发出馨香之气。明净的辉光从门缝中透入,揭开沉睡者漆黑、空洞的心门。他的心为之震撼,他的魂在发颤,仿佛就要从嘴里蹦出,飞进她怀中。

她那柔美的手臂就像一道横跨天际的绚丽彩虹,将他灰暗的心境刷成一片沃土。鲜亮的流光在心中流淌,美丽的图景如涟漪绽放。她就像炎夏里的绵绵细雨,又像寒冬里一道优雅的小溪,润物细无语。直到他的心如水滴落入这片佳境,溅起轻灵的水花,泛出怡人的波纹。

不久之后,他的心也静如止水。幽冥之中,他看见一个尘封的信件。此信依然吐露着芬芳,她的香气依旧沁人心扉。他轻抚着柔滑的信笺,就像抚摸着她纤柔的手。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信,就像打开一扇通往神奇国度的门。袅娜的字迹映入眼帘,如舞动的火焰。

但就在这时,他的心霎时冷却——只见那信变成一块烧焦的黑炭,冒着丝丝白烟,如飘散的记忆纸屑。刺耳的钟声从高塔上传来,为他们的纯真年代敲响了丧铃。两者间的心结终于被无情的厄运砸碎。从此,他痛恨所有苍白的书页,因为它们就像她的死骨——唯独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的日记,祈盼爱火死灰复燃。

的确,在迷茫中,他又看见了她,见她从骨堆上挺身而立,肤色灰白,面容消瘦,步伐轻佻;脸上露出了噬魂摄魄的笑容,焦黑的长发燃起了血色烈火,在烈风中飘摇。

湛蓝的天空突然变得阴郁,幽深的陷阱已在他脚下开启,他的心不安地跳起来。霎那间,他坠入了这片黑暗……

“醒来了?”天遣者的声音出现在他眼前。她正坐在床边,握着他的右手。

他的盔甲已被卸下,只剩黑皮外套,却沉重依然。他挤了挤发僵的眼目,从虚浮之梦中惊醒,目光呆滞,眼神恍惚。眼前的阿梅利好像变成一个灰烬人,零星火光在她头上、身上闪烁。

片刻后,莱特的视野逐渐明朗,心绪渐平,眼前的“灰烬人”又变成一个俊俏的白精灵。只是在摇曳的烛光中,她的形影依然扑朔迷离:发色苍白,面容冷俊,眼窝深陷,鼻梁坚挺。

“我在哪?”莱特直挺挺地望着她,一阵魅惑。随后环顾了一下这个昏暗的房间,声闻窗外异常的躁动,便忧心忡忡,试图离床,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他摸了摸胸口,见上衣的破口已被缝合,只是衣里的硬皮书没了。

“在东净化塔。”阿梅利言辞直率:“我们花了不少气力才把你抬上来,并且治好了你的手,这也费了我不少……心血。”

“利维亚在哪?”莱特又着急起来,“还有……我的书?”

“利维亚?”阿梅利冲他挤了挤眉,笑道:“她长得更像她的母亲,但她的心更像你。她似乎被命运之力保护起来,就像光之护罩。但你也该想到,既然水晶球只是一颗易碎之球,那么所有由此形成的防护罩也都有破口。在这广袤无垠的浩宇里也很可能存在某些漏洞,黑日应该就是其中之一。当你昏睡时,我读了你的日记,还有某些记忆。”她指了指那本放在床头柜上的硬皮书,“此书无法给你什么答案,也无法保护你,唯有你自己的心。你可以在昏睡或平静中看到我,对吗?我想你和我也存在某些心力连结,尽管如此,我还觉得你有什么心事瞒着我。”

“什么?”莱特呆愣地望着她,又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发现它已不再是之前那条冷冰冰的金属假手,而是有血有肉的手了。只是这手依然冰凉,阿梅利一直握着它不放,似乎在传递热量。

“别担心,我可以修补你的某些破事。”阿梅利直直地望着他:“你自小厌弃虚妄之事与虚华之物,憎恶粗野之人与轻浮之女,顺理成章接受光之净化。但你的心性并没有彻底净化,由此变成第二种嗜血病毒的温床,被原始的嗜血之欲侵占。我想,这才是你转向凡人之女莎琳的根本原因。殊不知,她只是一个药剂师,不是什么知名的医生。还有南净化塔底层里的那个女孩,你知道她怎样了吗?你说无瑕之血在你身上流淌,但你的尖牙在她身上留下了破口,使她被血族军团发出的毒气侵染。现在,她也成了‘疯子’,就像之前的你那样。我们正在治疗这些病人,正如莎琳之前治疗你一样,但这不是插曲,只是弦外之音。”

“什么!”无名火从莱特心中涌出,阴郁的眼窝里迸射出倨傲的锋芒。“我不相信你!”他使尽蛮力,试图从对方手中抽出右手,却发现它已经变成鹰爪中的一条软虫,软弱无力。

“你每次面对此类问题的回答都不一样。”阿梅利不服地说,仍不松手。“你口中的自由实乃混乱,根本就不靠谱。莎琳对你来说只是一个羁绊和束缚,如此的你永远别想在混乱中获得真自由!你以为我头脑简单,讲话直白,剑术潦草,战术粗略,是吗?不,我现在根本没有心情玩那套复杂而混乱的权欲游戏!白净之灵的使命明确而单一,那就是返璞归真。为什么你不能简单一点做人,一心沿着笔直的明光大道走,而偏要走弯路,研习高深的黑魔法,一旦被巨石挡住,便走上歪门邪路,永不回头呢?”

“精灵之路是死胡同,精灵之国已陷落!”莱特嚷道:“既然如此,你又凭什么判定这些事?”

“那不是你的真心话,莫被表象迷惑。”阿梅利又直视着他,目光坚毅:“歪门邪路必然断绝,腐化的国度已从精灵之国中分裂。别以为第六纪元之前的浮斯特是野蛮的国度,那只是一种沉睡中的单纯。他山之石可攻玉,唯有这种单纯的奇迹化存在才得以让特里克斯的明光在短短数百年间照亮整个浮斯特。但是有些人偏不这么认为,由此造就出分崩离析、雪覆冰封的北德斯兰。如你所见,一个群体的强弱与其中的净化力量密切相关,精灵之国实乃超越时空的群体力量。站到我们中来,沐浴在命运之神的恩光下,这才是你真正需要的力量!”

莱特不得不放下心来,垂下黯淡的目光,喘着虚弱之气,漠然说道:“我只想继续睡,就像起初那样。黑暗已经降临,浮华之物皆已腐化,即将归于无有。一切追求皆为庸俗,普天之下再无新奇美好之事,唯有永恒的安息能令我信服。”

阿梅利紧握着他的手,眼神变得深重。“诚然,尤其对那些已接受光之净化的精灵来说感受至深。人心乃无底深坑,即使命运之神赐给我们无数奇珍与无穷的大能,也不会满足。唯有舍弃,安睡于命运之神怀中,才能真正拥有,从此安稳、永恒。”

“我知道,但我已不是原来的我。”莱特闭上昏暗无光的眼睛,沮丧地摇了摇头,把脸转向一边:“我不想回到光华四射的大城。”

“不要再寻求借口了。”阿梅利终于松开他的手,又把手放到他的肩上:“不要自责,你没有权利这样做。背离特里克斯之光即是逃避罪责。不要试图逃避,越是逃避,你身下的阴影就越黑。不要因惧怕病毒而染上恶毒,你已无路可走,只能勇敢面对。但你必须安下心来,我是天遣者,我将带你进城,为你主持公道。”

“但我不值得你相信。”莱特失望地说,同时感受着她温暖的手,如山泉流过他僵冷的胸膛,将他的疑云冲散,却无法将这颗冻结的心融化。因他心里一直困惑,换句话也是说:她是否可信?

“我相信你,莱特。”阿梅利直视着他,目光耿直。

“凭什么相信我?”莱特反问,语气悲愤:“凭什么相信那些死性不改的上古精灵?凭什么相信那个假冒为善的精灵长老?凭什么相信那个一直呆在你身边的精灵军长,还有维利塔斯里那些老奸巨猾的蛀虫!”

“听着,莱特,”阿梅利皱起了眉头:“我根本不在乎这些,我也不在乎你父亲是谁,我只在乎你!命运之神一直注目于你,是他治好了你的手,不是我!黑暗之中,有谁清白?恶魔已撒下太多怀疑的种子。万事密切相联,正义之士必从中受益。别以为我被蒙在鼓里,我的鼻子不比你短。别以为我束手无策,但如果你不相信我,那我又怎能信任你,并把我的剑和能力给你?”

但是,沉睡者要这些做什么呢?莱特暗自思索,想起之前向阿梅利提出的“条件”。就在精灵地堡出口附近,在那片风尘仆仆的荒原,他几乎被她超凡的感染力折服。那时的他是如此的羡慕,羡慕那种无拘无束的强大异能。那时的他是如此的饥渴,渴望从这片水深火热中脱颖而出!

但现在不同了,莱特见过太多自高自大和骄奢淫逸的“强者”,他们在登高望远的同时也陷入无法自拔的腐化。当他们观察那些熠熠生辉的明星时,也会发现它们都被那个自我沦陷的黑日吸引。它们的光和热都极为有限,一旦散尽,就会陷入无底深渊。至于天遣者,他们又是何方神圣,他们就能例外吗?纸包不住火,在这些外柔内刚的面容下是否也酝酿着强烈而可怕的反弹力量呢?

莱特又开始困惑和踌躇了,话说弱者一旦变强就会变坏。但如今看来,天遣者阿梅利也对自己保持克制,因而提出与他分担“重任”的建议,这不是他正中下怀的吗?

“哪一把?”莱特若有所思地问:“金的,还是银的?”

“是剑选择你,不是你选择剑。死性不改的嗜血者都是一副尖牙俐齿的面貌。但此剑必引导你,成就真实的你。”阿梅利指着那把靠在墙边的灵光圣剑:“而我,也将成为你的另一把剑。”

“我不懂你的意思,”莱特斜视了她一眼:“为什么你不说把东德斯兰的王冠给我?”

“我们不再需要它,它对我们来说已经毫无意义。”她说着,把手缩回去,注视着莱特憔悴的面容:“如我姐姐所言,我们已经看够了日落和冬雪。当你长眠时,我已随她走遍东德斯兰。直到有一天,我忽然意识到这一切即将过去。很快,我将成为我姐姐,我将唤醒传说中的百年沉睡者,我将与他携手,将这片苍凉之地翻转,变为丰饶的净土。”

“嗯……”莱特合上了郁闷的眼皮,随后又睁开眼来,不解地望着她,如同望着梦中之人。“这就是你的远大理想?”

“不,是应尽之责。”阿梅利摇了摇头,语气轻缓:“但是我能力有限,没有你,我不能做什么。有些人生得伟大却死得渺小,有些人出身卑贱却死得光荣。”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语气愈发深沉:“很多时候,本质与禀赋都无法在一开始显露,直等到旅程结束时才清楚。微小之星在消逝的时候,也能发出最耀眼的明光,驱散整个时空的黑暗!”

“白精灵去死!”净化广场上突然跃起一声粗野的叫骂,有个僵硬的东西砸在净化之塔的木制窗门上,也砸在莱特脆弱的心上,感觉就像被一根毒刺扎中一样。

“滚出我们的地盘!”紧接着,又出现一个刺耳的怒吼,莱特心中的“刺”扎得更深了。此“毒刺”即是东德斯兰的头号顽疾——第一种嗜血病毒,亦是莱特心中挥之不去的巨痛。

“白精灵只是在野人的脑袋上贴了一双狗耳!”粗俗的叫骂声又一次响起,随后是一阵阵野蛮的叫嚣,如混沌的海涛。莱特的“刺”顿然化作一腔怒火。他把脸转向床边的天遣者,怒冲冲地看了她一眼,见她依然面不改色,丝毫没被窗外的骚乱惊扰。

“原谅我,天遣者,我必须走了。”莱特急匆匆地说,语气中包含着几分嘲讽,心里却想着另一句话:“我本不该加入血族,但我认为他们不会对这些暴徒坐视不管。”

“去哪?”阿梅利斜视他一眼,目光轻淡。

“语言已经无法驯服野兽的心,只有武器能解决问题!”莱特激愤地说着,挺起沉重的身子,坐到床边,握住那把靠床的精灵长剑。随即站立,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子,把剑系在腰旁。

“你的武器不是剑,你更须要灵力,非大凡心力。”阿梅利说。

“你姐姐也说过这话。”莱特轻浮地说,跌跌撞撞地走向房门。

“若孤身奋战,必全然跌倒。”阿梅利低下了头,目光深邃。

“你之前也说过此话。谢谢你的忠告,还有你的治疗。”莱特嘀咕着,匆匆走到门旁,正想把门拉开,不料此门突然开启,猛撞在他额头上。莱特头一晕,脚下一趔趄,又仰面摔倒在地上。

“天遣者……”推门而进的是灰袍净化者克雷森,眼见莱特被他推倒,便愣了一阵。“对不起,莱特,我不知道你已经醒来。”随后,他走到窗前,将窗门推开一条缝,向外窥视。

“别担心,他们很快就会不欢而散。”阿梅利轻声说,“或许我们应该放弃那个被囚禁的净化者,带兵离开。”

“嗯……”克雷森神色慌慌,一筹莫展,“我想这次不同了,我发现他们戴的金属环都镶有一颗红水晶,它们一直在闪,这事背后定有指使。”

“那是什么?”莱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克雷森背后,一同窥视窗外的情景。

净化广场上堆满了“强瘦人”,他们全都聚集在净化塔四周,像恶兽一样挥舞着大刀大斧,面容凶恶。他们用人语呐喊,又用兽人语齐声吼叫,使净化之塔不住地颤动。

“这些畜生从哪来?还有南面那道围墙怎么变成城堡了?”眼看这座高塔就要被这片汹涌的污流淹没了,莱特一下子涨红了脸,又气又怕。但他看上去好像还没有睡醒,还以为这是南净化塔,也从没有料到这里还有那么多凶悍的“困兽”。

净化塔下围着几队精灵士兵,手持单薄的武器,把矛头对准骚乱的兽人,却在他们的吼声下战抖、退缩,后背紧贴着高塔。

“看来我们自投罗网了,进得来出不去。”克雷森焦头烂额。

“交给我吧,看我怎么收拾!”莱特心中的怒火已冲破了头。“你们还不知道我们之前是如何清扫查尔尼斯荒原上的垃圾的。”

话还没说完,窗外又飞来一块石头,克雷森急忙把窗门盖上,石头又啪的一声飞撞在干脆的木板上。

“这次不同了,莱特。”克雷森焦急地说:“这次有贵人撑腰,而且这些兽人已被强化,黑暗势力在他们背后兴风作浪。”

“这是冲我们来的,”阿梅利平静地说:“他们无法接受净化。将他们留给命运之神吧,我们必须节省余力,赶回城去。”

“我有个主意,天遣者。”克雷森灵光一闪:“我还记得那些兽人语,让我去跟城堡领主谈谈吧,我会说服他们让我们离开。”

阿梅利眨了眨眼,思忖了片刻:“如果非去不可的话,就不要多管闲事,宁可将眼前的恶事留给命运之神和他的‘命运之刃’。”

“主人所言极是!”克雷森坦然应道:“命运之神必然为我们伸张正义,骚乱的人群一散,你们就立即离开,不要等我。”

“你须要士兵保护。”阿梅利向他投去凝重的目光。

“谢谢,天遣者,但我知道如何保护自己。我想,如果带上士兵的话,恐怕会打草惊蛇。”克雷森语气挚诚,面无惧色。

“很好,克雷森。”阿梅利又向他投去一个感激而担忧的眼神。“务必小心,命运之力与你同在。”

克雷森低下头,随后挺起坚毅的目光,迈出了强健的步子。莱特眼看他离开,也跟在他后面,这次阿梅利没有阻止他。

两人就这样走下高塔,挤过全身武装的精灵士兵,面对这些肆无忌惮的强兽人。站在台阶附近的几个兽人骚乱者随即冲他们破口大骂、吐口水、扔石块。幸好莱特已经拔出剑来,使出心力,弹开这些生硬的石头,不慎被一两块砸中头部,流出血来。

“该死的混蛋!”莱特被彻底激怒了,他把剑举起来,正想朝那几个逞凶的兽人头上砍去。

“冷静!莱特。”身边的克雷森一把揪住了他,“把剑收起来,余下的就交给我吧。”说着,他转向兽人暴徒,举起双手,用兽人语扬声大喊:“带我去见你们的主人吧!”

话音一落,净化广场上的喧闹便逐渐平息,站在克雷森面前的那几个兽人一直怒视着他,见他手无寸铁,便上前几步,拽住他的胳膊,将他带走。莱特正想随他而去,两个凶恶的兽人便将锋利的大刀横在他脖子上,另一个兽人将他手中的剑夺走。

“好吧……”气喘咻咻的莱特不得不沉住气,也被几个身披重甲的强兽人推推搡搡地带走了。

“如天遣者所言,‘自由之主’杀死了救世主。这次我们不会再跟他们谈判,我们必须做个了断。”走在莱特身前的克雷森咕哝了几声。莱特则闷闷不乐,默不作声。

两人就这样被带到净化广场东端的兽人城堡里,一脸横肉的兽人领主懒洋洋地坐在大厅末端的“王座”上,袒露上身,一边喝酒一边啃着猪腿。在他身前,还摆着一张放满各类肉食的餐桌。

“你们……是来给我送吃的吗?”兽人领主终于发话,嗓音低沉,语气怠慢。“要不,就是给我的宠物龙喂食的吧。”他打了一个嗝,又继续吃,从不把桌前的访客看在眼里。

“主人,”克雷森清了清嗓子,鼓起勇气,用流利的兽人语对他说:“还记得我吗?我曾经是查尔尼斯荒原北地的兽人族长。”

“嗯,我当然记得,”兽人领主蔑视了他一眼,“你就是那个自命不凡的净化者?他不是被我送去喂龙了吗,怎么还站在这?”

“大人……”克雷森呆了一阵后又茅塞顿开:“我们诚然是为你送吃的,我们都身强力壮,可以帮你做许多事。但请大人吩咐兽人骚乱者离开净化广场,以便让外族军队撤离,这样,他们就再也不会打搅到你了。”

“我想我们之前谈过类似的话题。”兽人领主把猪腿骨往地上一扔,挺起肥大的腰板,悻然说道:“不,我没有权利这样做,这是他们自发的。再说,那些白皮族士兵也很放肆,他们跑到这来大吃大喝,还想兜着走?”

“他们中有很多伤员,他们只是在这呆了一阵,他们不会带走这里任何东西。”克雷森还没讲完,就被粗声粗气的领主打断。

“好,好!我们暂且答应你们,但你们必须送来最好的食物。你们……”兽人领主抬高了语调,眯着眼,傲慢地指着他们俩。莱特虽听不懂兽人语,却感觉火热的脑袋被对方泼了一盆冷水。

“嗯……”克雷森沉下脸,咽了一口苦水:“我们答应你。”

“什么?”莱特诧异地望向身边这位精灵净化者。

“不要担心,莱特,”克雷森转脸对他说:“他只想要我们去地牢做苦工,因他之前说过:地牢还在修建,需要更多的劳力来加固兽人城堡的根基。现在我们可以查一查这些死性不改的兽人的病根是什么了,或许我们还有机会将那名失踪的精灵净化者和一些无辜的人解救出来。”

“这就是你的目的?”望着那个一直在大吃大喝的兽人领主,莱特憋了一肚子火。“若是如此,还不如从他肚子里挤出实情。”

“我想他从来没下过地牢,关于水龙的传闻或是一个传说。”克雷森说:“因为凡下去的人都有去无回,无从考据,没人证实。”

“什么……”莱特又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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