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玉山石围,韦提立轻车熟路,穿天洞坑更不在话下。村长韦宾阳总夸他头脑活、能力强。每到旅游旺季,洞坑的常驻探险队忙不过来,就会叫上已经跨了一只脚进入探险队的韦提立帮忙,所以穿天洞坑里里外外、周周围围没有他不知道的。
穿天洞坑垂直深度超过400米,坑底的原始森林面积更是多达几万平方,四周绝壁高悬,只有南部的稍低。月稀风高,远远望去就像一只睁开在苍茫大地上的黑眼,静谧神秘。
一行人在韦提立的带领下很快来到了密道所在,说是密道,其实只是南部绝壁底下一处坍塌的洞坑,可以直通穿天洞坑的暗河,像这样的洞坑,周围还有那么两三个。韦提立说,这处缺口以前常有人潜入,后来被探险队发现,用钢丝铁栅做了简单的技术阻隔,还上了两把锈迹斑斑的铁锁,一般人是再也不能进去了。而自己作为探险队的协防成员,会隔三差五地按照上面的要求进行安全巡护,进入洞内自然不是问题。事后,老米一高度赞扬了韦提立的加入,省时、省力又省钱。
一行人陆续进来洞中,韦提立不忘把铁门反锁,领着众人朝早已商量好的暗河方向摸去。据韦提立事前介绍,天坑底部的原始林面积很大,但面积再大,经过这么多年的探索发现以及开发建设,林中的重要区域比如方竹林、绿兰岩、黄金河道等地早就实现了对外开放,无任何神秘可言,蛇信依迷已经绝迹,更不用说天狼星和雷公马这种传说中的动物,要探就要探前人之所未探,否则没有任何意义。而现今洞中最神秘无知的地方就是尚未完全探底的暗河,说来奇怪,暗河中途汇入了另一条温水河,河水一冷一热,终年流淌,暗河内喀斯特生态发育完整,可谓步步皆景,暗河中的未知区域还有很多。
韦提立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题,停下脚步问道:“米教授,主暗河的入口就在前方,落差近五十米,进去后是往上游还是往下流探?”
“现在怎么能确定?到了地方再做决定吧。”米一也把握不准,但他想起了韦提立说过的温水河,立马有了主意,“直奔温水河汇入口,到了那里再做决断。”
“那就只能往下游走,大概五公里的样子,再往前就是游客止步区。”
盘龙认为米一的决定是正确的。在他想来,上下游前后十公里范围深度,已经是对外开放区域,与此行的目的基本没有关系,如果温水河区域是止步区,那这个区域才是真正的起始点。
下暗河前,米一对九个人的分工进一步作了强调,玉刀、韦提立和上官打前战,支沃若、原田雪和回弓错殿后。等大家都下了暗河,玉刀最后收了缆绳独自飘然而下。韦提立看玉刀如天神下凡,惊愕得连连低吼。
乍一看,暗河的界面不下十米,在狼光照射下只能隐隐见底,流量较大,流速平缓。顺着水流的方向望去,黑漆漆的洞口阔大高悬,伴随狼光的急速游移,才把洞口看个真切。巨大而尖锐的钟乳石倒吊在洞口,一根根钟乳尖刺从洞壁上突起,光线所及之外全是黑暗,似乎埋藏着一股随时洞出的可怕力量。虽然每个人的身上都携带有可折叠式充气橡皮艇,但还是在韦提立的提议下就近解了三条观光艇。大家分成三组顺流而进,躁动的心终于在缓缓流淌的暗河上渐趋平静。沿途奇景变幻,目不睱接,韦提立溢于言表的自豪和满足每每提醒着前方的惊奇。
当一壁擎天柱式的岩墙出现在众人的眼前时,前方不远处的铁栅也拦住了前进的方向,看来已到韦提立所说的温水河的汇入口。但目之所及,从右手边潺潺而下的温水河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奔放,倒像一帘帘薄幕滑过绿莹莹的钟乳石山三叠飞下,溅起漫天雨花,在洞内飞扬飘洒。
“水倒是温的,但叫它河有点言过其实。”
“如果你爬上出水处看过你就不会这么说了。曾经有科考队探查过,上面就是一条河,只不过溶洞窄些流量小些而已。”韦提立答道。“这是下游开放区中的最后一个奇观,叫‘一帘幽梦’,人们在丝雨气雾中驻足,回味着先前一处处令人惊叹的奇景,就像大梦一场,绝!”
“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的。”
“都别做梦了。提立兄弟,怎么过去前面的铁栅?”米一实感奇景变幻,但再美的景色也只是前进的加油剂。
“我有办法。不过皮艇是不能再走了。”韦提立把三艘皮艇系泊好之后说道,“之所以挡住游人不让进去,是因为里面的溶洞不像我们刚才来时一样单纯,而是分出了三个叉洞,而且这三个洞各有落差,中途明暗显隐不定,对地下的溶蚀程度至今无法探清。十年前的人员失踪事件就发生在里面。”
米一觉得在进洞之前,韦提立用人员失踪事件提醒大家正合了自己的心意。见一个个就着河床边的石桌坐下,于是冲着韦提立笑了笑问道:“十年前的那个人是怎么失踪的?”
“溶洞塌陷,死于暴涨的暗河,在夔门峡口找到他的尸体时,一身探险服已破烂不堪,四肢和内脏都不见了,究竟是什么东西造成的到现在都没定论。”韦提立回道。
“不会是夔门峡中的大鱼啃食的吧?”
“这个已经被否定。因为死者肉体有明显的撕扯和切断痕迹,有人就通过查阅资料怀疑到了传说中的天狼星和雷公马,但只是怀疑而已,任谁都没见过。”
“韦营长的话大家要听进去,接下来的行程才是危险的开始。”米一站起身说道,“我看大家都歇好了,一鼓作气进洞去。”
韦提立和玉刀依旧在前,七个人按照各自的分工跟随二人进入洞中。大家沿着河道边参差错落的巨大碎石不断的摸索着向前,时不时用狼光照射着身边明显加快了流速的河水,感觉无论如何用力都被它甩在后面。有几段河水淹没了河床,大家就前后照顾着在齐腰深的河水中慢慢往前探。前方层出不穷的神秘黑暗把每个人的神经都牵得崩紧,哪还有什么心思欣赏周围的美景,更多的只是前方提醒后者跟紧,后者提醒前方注意,走得远了,一束束狼光变成了溶洞中闪烁不定的光团,渺小而又微不足道。
感觉走了很久的样子,前方终于出现不一样的景致。暗河迅速变浅,洋洋洒洒像三股跃动的血脉向前奔窜,又被两道壁如剑削的岩体分流,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韦提立和玉刀不明就里,来到河水消失的地方察看,发现其中的两股河水朝着两个方向跌落浓密的深谷,另一股河水则透着视死如归的气概勇敢地钻入了前方的另一个溶洞,抬头仰望,透过剪影般的树枝,在靛蓝的天幕上镶嵌着两颗闪烁的星光。
“有星光,我们回到地表了?”玉刀问道。
“怎么可能,您看那星光,离我们十万八千里的远,我们还在地下,只是暗河变成了明河。”韦提立坚信自己的经验,继续说道,“这里肯定是另一处天坑,或者说是天堑更贴切些。”
“米伯,我建议稍作休息,等我下去看了再说。”玉韦二人回转征询着米一的意见。支沃若的心不免揪动了一下。
“别急,大家都拣着地方坐一坐,确定一下往哪个方向探更妥。”说完,米一拉了盘龙挑了处相对平整的岩石坐下。其他几人乘机拿出牛肉干啃嚼起来。
米一的用意很明显,这是要借助商量的名头让大家及时补充体力,更因为他感觉现下的情况有些出乎意料,一时难以抉择。暗河被一分为三,钻入溶洞的那道如果先放过,势必要把其他两道先探。问了韦提立也说不出更好的建议,看来他也很为难。就在大家放松着心境,选择着探路的时候,几束黑影突然从断崖的流水中探出脑袋,借助流水的掩护一纵一伏地朝着众人逼近。
靠近断崖处最近的韦提立首先被结实地咬了一口,嗯哟一声,解下大弯刀慌乱地一通猛砍。听见响声,众人的狼光齐刷刷向韦提立照来。这一看可把大家吓得三魂齐出,七魄离天,只见七八只一米长短鳄鱼模样的怪物正虎视眈眈地朝着韦提立呲牙咧嘴,长长的尖喙,外翻的尖齿,满透着邪恶。
着了道的韦提立酿跄着后退,手中的大弯刀还在不停挥舞,口中连连惊呼“雷公马”“雷公马”。玉刀见状,冰锋出鞘,砍瓜切菜般杀了上去。其他人等迅速缩成小圈,用狼光警惕地四处搜索。来时的溶洞静谧黑暗得可怕,但似乎只有断崖处才是雷公马突然出现的地方。
大家扶韦提立坐下,掀开裤管,两排明显的齿印已经流出鲜血,梓军立刻帮忙清洗伤口,用陈氏白药敷好,做完简单的卫生处理后便听米一说道:“还真有传说中的雷公马,看来这断崖下面不简单。”
“以前也有科考队停留这里,从没听说出现过什么雷公马。”韦提立一脸犹豫地回答道。“当然,因为是地上河,便成了探险中的盲点。”
“人进物退,这些东西也是有灵性的,但它确实不该袭击我们。”玉刀的言下之意是,我们正愁找不到你们,你们却主动送上门来,看来今晚定是个不眠的夜晚。
“提立兄弟既已受伤,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们。”米一安慰道,“这些怪物既已出现,那就找到它的老巢并掏了它。”看了看四周又说道,“此处相对平缓,小龙、小刀和上官青衣先下去探探,其余的人都在原地等待。安全了再发信号弹。”
断崖处的雷公马被玉刀一阵砍杀,不死即伤,还有几只想冲击上来的雷公马似乎惧怕冰锋的威力叼起同伴的尸体逃进了断崖。盘龙三人认定此时正是下去的绝佳时机,这些雷公马也许就是前期的侦察兵,跟上它们或许能找到它们的巢穴。三人放下缆绳,接上快挂,玉刀第一个飞身而下,盘龙和上官也不敢怠慢,很快便消失在断崖的下方。
溶洞一下子安静下来。大家围坐在韦提立的身边,不停变换着狼光的角度,时刻观察着四面八方的动静。可惜唯余流水潺潺和撞击石头发出的轻微声响。等得久了,一股透着不可预知的神秘氛围逐渐在洞中弥漫,梓军和支沃若强捺住躁动的心性,原先平静的胸膛起伏不定。韦提立不知何时,额上竟渗出细密的汗珠,全身轻颤,看来是雷公马的毒性发作,一定在咬牙坚持吧。米一强自镇静,关键时刻不能乱了方寸,看着韦提立痛苦难耐的模样,多希望此时此刻有一颗信号弹在天空炸响,或者盘龙他们带着蛇信依迷出现在断崖的上方。
话说玉刀率先飞身而下,眼见着两只雷公马逃命似的钻进了岩腰处的溶洞缝隙,缝隙只有半米来高,一个人哪怕平躺着也不好进去,一时无可奈何。抬头上看,盘龙和上官正淋着雨幕顺着缆绳嗖嗖地往下降,待到会合一处,三人已成晃荡在半空的落汤鸡,任由凌空而降的流水像无情的雨箭射在身上。好在往下几米有一处突出的岩体,从天而降的流水砸在岩石上,啪啪地发出震响,三人只好暂时拥挤在岩体上,一边躲着雨箭的侵袭,一边观察周围的环境。只见两旁绿树葱茏,脚底似有万千回响,如果没有在逼仄的溶洞之上三四点闪烁星光的提醒,任谁也难分清是身处在现实还是舍身在虚幻。
三人在岩体上经过短暂的交流,一致认为雷公马慌不择路才会逃进岩体缝隙,但岩体缝隙有限,周围一定还有更大的生存空间,而且雷公马的出现说明天狼星也在不远,必须尽快下到崖底一探究竟,否则于心难安。
崖底果真是一方水潭,而且经外溢的潭水千万年的溶蚀,造就了一处更大的溶洞奇观,水潭就像一颗璀璨的绿宝石镶嵌在溶洞的顶端,跌落的水声经溶洞音扩而至万千回响。抬头已不见星光,潭水外溢,汇聚成小河在溶洞内蜿蜒不知去向。小河清幽,两旁的石原却生意盎然,大量的地衣植被旺盛地生长,一直往溶洞内延伸。盘龙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为洞内的奇景而惊叹。然而最让三人惊叹的是穿梭在地衣上的白色触须,就像一张忽隐忽现的巨大丝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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