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在滴。

分不清是谁的血。

但他清楚血从何处滴落。

刀,一柄已经被砍钝了的刀,一柄今生举起之后,就决不可能放下的刀。

苏唐手腕稍稍松力,刀锋砸到地上,溅起染血的沙土,血顺着刀脊流下,渗入参差不齐的地面,不断蔓延开来,宛如蜿蜒小蛇向四周寻觅着猎物。

北地,本就是一片荒芜。除了人,便只有漫天沙尘。当然,今日还有血,与刀。

那是江湖人的骄傲,同时也是逃不开的诅咒。

四周再无生机,苏唐头一垂,杂乱黑发披下,发丝遮挡将眼前去路,黑色线条似乎切断了眼前一具具早已死去多时,甚至死不瞑目的尸体,令眼前这一幕比之传说中的阿鼻地狱更加残酷扭曲。

他拖刀而行,至今仍没有走出那片荒野。

……

北地血案,一日三百斩。

苏还真既清楚苏唐的来历,自然也知道他的往事,这在一般人眼里是是秘密,但对苏还真还说却不算什么。她更清楚苏唐虽然言行无忌,不在正道高手之列,但为人行事还算颇为正派,平生最大而且唯一的污点,便是他曾在北地犯下的这桩惊天血案。

案件离今日已经过去二十余年,而苏唐并非自幼习武,而是在少年阶段才初步接触武学,算算时间,他应该是刚刚将六祸禁诀修炼成功,便马不停蹄地赶往北地进行了这般血腥屠戮,这该是多大的仇恨?

更令人震惊的是,他所屠戮的北地村庄,正是他曾经的故乡,当年他与母亲和小妹便一同生活在那里,也就说是他所杀的不少人皆是他曾熟识的村民,究竟是什么样的仇恨能驱使他对那些村民斩落屠刀,这一点即使在情报中也未曾明确记载。根据苏还真的推测,苏无疆是明显清楚这桩事情的,从他表现出来的态度来看,虽不认同苏唐的做法,觉得杀戮太过,但并非完全持否定态度,背后另有隐情。

而犯下这般罪责,阿鼻堂自然不会放过,其中门人三年一出,但之前数次都低估了苏唐的实力,为之逃脱,双方纠缠十数年,终于在十年前,苏唐不慎为阿鼻堂首席所擒,押入天空寺内的无间地狱。

奇怪的是,按照天空寺的判定标准,若苏唐真是无故连杀三百人,又毫无悔改之心,那他应该早被处决了,又怎会留他性命一连关押十年。一切不同寻常的征兆印证苏还真的判断,这背后的原因绝不同寻常。

“祸刀,苏唐……”苏还真不动声色地品味着这个名号,片刻后回道,“北地血案的制造者,确实是十年前莫名消失的凶徒,原来是被天空寺捕获了。不过听大师的意思,这个苏唐莫非和我苏家有什么关系了?”

逼人的气氛一转而逝,见苏还真并未露出破阵,神渊眼里也出现一丝诧异,此女神色自若,没有丝毫心虚的感觉,究竟是她演技太好,还是真的对此人毫不知情。

神渊身上摄人气息收敛,又恢复到之前的慈祥之态:“此人行事奇诡,喜怒不定,同时兼具无上杀力。犯下北地血案之时,他仅是少年之身,不知从何习来一种杀力极强的武功,便犯下这般大罪,可见其心性之毒辣。在血案发生后的十数年里,我等也一直积极找寻他的踪迹,但他不仅武功高强,连心思也异常缜密,更在这些年和阿鼻堂的争斗中积累更多的经验,以至于令他在法外逍遥那么多年。而在我等将之缉拿,关押到无间地狱审问后,施主你猜,我们有什么惊奇的发现呢?”

“凡是审问,第一步皆是审问犯人之身份,然后再确认其动机,造成血案的过程以对应收集到的证据。听大师的意思,要么是他的身份有异,要么就是当日的北地血案另有隐情。”

神渊笑道:“不愧是苏州有名的才女,施主这般分析切中利害。不错,北地血案确实是此人犯下,此事毫无疑问,但他的身份我却怎样也料想不到,相信对施主你来说,也是一个难以置信的消息。苏唐此人正是你苏家上代家主苏道文的儿子,按辈分算起来,应该算是你的小叔。”

“哦。”

苏还真瞳孔一缩,脚步也渐渐停下,手掌也似乎因为震惊紧缩了一下。她蹙起眉头看向神渊,问道:“此事当真?”

“天空寺内有一观世镜,能映照出罪恶者的生辰八字和真实跟脚,不会有误。每一位被羁押到无间地狱之中的罪者都需要在观世镜前一照以辨明身份,确保入狱者确实是天空寺要拿之人。苏唐为苏道文之子,这个结果千真万确,也因此,贫僧今日才回来此与施主一会。”

居然是观世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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