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次进入一个学校读书,一个有校服的学校。
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这次爸爸选择的依旧是女校。
说来也奇怪,虽然没搬到这里前那个学校是男女混校,但她所处的那个班竟然没有男的;
而归随父亲回乡后就读的学校全是女校,所能见到的男性就更是少得可怜了。
到这里上学第一个困难就是没有人可以开车送她上学了,她的住所离学校还蛮远的。
当然即使有她也不需要了,之前那刻骨铭心的经历教会了她许多。
出于现实需要,很快她学会了骑自行车。
说起来还真是奇妙,她竟然很快就可以熟练地使用自行车了。
如果没有发生这种事,可能这辈子她都不会知道自己在这方面的才能吧。
一般孩子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可是她不一样。
她自小就无法显露出比较夸张的表情,情感幅度也很小。
在发生那件事后,这种情况似乎更加严重,她失去了情感,似乎被那些人吮走了剩余的情绪。
但是因祸得福,她也收获了可以假装任何一种情绪的技能。
既然别人都不喜欢冷冰冰的自己,那么自己装做热情开朗的样子就好了。
讨厌张扬的人,那么自己做一个普通的女孩儿就可以了。
这次似乎很成功,这些装出来的表现,正是在同龄人中受欢迎的特性。
而且,第一天到新学校前她正好还演了戏,连妆都没来得及卸就跑到了学校。
这一招却是歪打正着,成了她融入新的班集体的一手妙棋。
虽然还只是低年级的小屁孩,在女生群体中却也盛行着化妆的风气。
她专门地学过化妆,同时又练习了很多年,水平自然比同龄人不知高到哪里去。
她很快就凭借这一手化妆的技术与表面的热情开朗,得以进入班里最大的一个女生小团体中。
说是小团体,其实班里的绝大多数女生都在其中,她也得以与许多同学搭上了话。
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似乎,另一段愉快的小学生活就要开始了。
可实际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急转直下了。
毕竟是装出来的样子,就算伪装多么出色,它始终与真的存在不同。
女生的感觉很敏锐,时间一长总会有人能察觉到异样的。
而且她毕竟是一个插班生,少了两年多的共处时期,她始终与同学有一股疏离感。
说是融入了小团体中,实际上最后能说上话的人也不多,只是比之前的境遇强点。
大部分向她搭话的女生退去了新奇感后,也就很少来往了。
甚至连联系方式也没有几个,只有小团体的中心人物与其中一个人有她的电子邮箱。
不过这也没什么意义,这两个人拥有班里所有同学的联系方式。
而且这邮箱并没有什么实质作用,即使有什么集体活动,也从不会叫她。
其实第一次她们邀请了她,但是她恰巧有事参加了别的活动。
下次叫我的时候,我肯定会笑着同意的。
她急切地想,为了这个不知什么时候的邀请,甚至推掉了三个月的工作。
可是这种事情,拒绝了一次,似乎大家就默认了你不会参加这类活动,于是再也没等待到第二次邀请。
每天翘首期盼着犹如戈多似的邀请,结果却总是零。
很快,她又落到了同先前差不多的生活中去。
那些班级里发生的美好的、悲叹的、浪漫的、让人会心一笑的故事,与她都没有什么关系。
她是个局外人。
只不过相对来说倒是尚好,最起码她还有可以说话的对象,也没有遭到什么暴力行为。
在这一时期,她最好的“朋友”是第一天到这个班级时,第一个向自己搭话的人。
也是唯二有自己联系方式的人之一,姑且称之为“丸子头”吧,这是那个人独具特色的头型。
其实两人并不很说话,称之为最好的朋友,只是因为团子头这人沟通能力很强,特别擅长找话题,遇到谁都能聊上天。
而且很擅长迎合他人,与她这种装出来的截然不同,是十分自然的。
对于丸子头这类人来说,可以称得上是朋友的人多如牛毛,门槛只是见个面而已。
可是那时她却并没有发现这一点,还天真地以为两人的关系很不错。
因为丸子头在吹奏乐部,所以她也加入了那个部;
因为丸子头说自己喜欢做羊毛毡,她就费尽心思学了几个月自己不擅长的手工,不知扎了自己多少次。
丸子头喜欢做的事,她也总会去尝试,希盼两人间有更多的共同爱好。
不过也因此有所收获吧,要说她在这几年里最大的发现是什么,那肯定是音乐,真是阴差阳错。
之前的她对于音乐毫无概念,别人听什么她就听什么。她自己对音乐没什么偏好。
那种声音的爆发对她而言毫无意义,之前听音乐也多是社交的需要。
总而言之,音乐对她而言曾经一文不值。
但是在加入吹奏乐部后,她突然就领略到了音乐的美妙之处,成为了支撑自己的第二根支柱。
就这样,匆匆过去了两年。她升入了六年级,看起来可以顺利地从这所小学毕业了。
她真的把丸子头视作了自己的挚友。
在一天放学后,丸子头好像要去什么地方,正好与她顺路。
两人一路上说了很多话,可能比过去两年加在一起都要多。
她以为这是一个好时机,于是向丸子头说了自己的经历。
经过两年,她也意识到假的终究是假的,她想尝试向众人展示真实的自己。
两年的沉淀,感情的水井里虽然干涸,但是渐渐地已经渗出了些许湿润。
只待一位口渴的人轻轻一挖,就会有丰沛的水流淙淙而出。
那么,就从关系最好的人开始吧。
可是,丸子头听了后,反应与她预先所设想的完全不一样,很平淡,或者可以说是漠不关心。
丸子头所说的话,她现在还记得。
“这样啊,真是很够呛呢。”甚至还是带着笑容说出来的。
就这些?她有些不可置信。
因为是别人遭受的苦难,所以不是当事人的别人听到这种事,只会觉得是一个有些不愉快的故事而已吗?
说完后,两人就分别了。是凑巧到了地方呢,还是丸子头找借口走了,她不知道。
心上好像绑住一块铅块,深深地堕下去了。她呆立在那里,如同铜像。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到的家的。
第二天,一切照旧。丸子头和往常一样,也很正常地与她打了招呼。
如果她也像平常一样的话,这段关系其实完全可以延续下来。
可是她却做不到,于是没有回应,装作低着头学习的样子。
她不明白,丸子头怎么可以表现得如此平常,好像完全没有听到那段稍微有些沉重的往事。
自此之后,两人再无交流。换句话说,她主动放弃了交流。
她不再伪装,也不再与同学沟通。
有时唱针跳了一下,发出噼啪之声,节拍乱了,然后再校正回来。
总是能校正回来。
她疑心丸子头向班级里的其他人讲了这件事,每次到学校来,她总能感受到被异样的眼光盯着。
可是顺着看过去时,又发现对方只是很普通地看着她。
她在班里的处境渐渐与两年前趋同,她无法忍受这种令人窒息的氛围,于是选择了专注于其他方面。
她开始疯狂地接工作,CM、舞台剧、电影……
只要需要她,时间不冲突,她就通通接下来。
而同学甚至都不知道她请假去干了什么,班里有她没她其实没有太大区别。
因为她不擅长体育,体育课的时候基本都在旁见习,所以有人推测她体弱,请的是病假。
即使有人在电视上看到了她出演的作品,也不会往那个方向想。
只会在她好不容易呆在学校的日子里笑着对她说“之前在电视上看到一个人,跟你长得很像呢”。
这一年是忙碌的一年,她在学校里的时间简直可以说是屈指可数——这也正是她想要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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