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嬴又打点出“受燕侯所托来魏国求救,却给自己找了个好去处,如此行事,日后怕是没法在列国混”这样的托词来敷衍魏侯。

“尊使正当韶龄,可曾有婚姻之约了?寡人之子中虽未有年龄相当者,但魏宗室中却有不少好男儿。尊使不妨见一见,魏氏男儿,皆威武得很!”魏侯笑道。

俞嬴羞涩一笑,声音都娇了一些:“只看君之形貌,便可知魏氏男儿是何等威武了。俞嬴确实尚未有婚约,待伐齐之事了,俞嬴必再来安邑……”

见她羞涩的样子,魏侯再笑。笑罢,魏侯问:“尊使这是要去见韩侯?”

“俞嬴是要去见韩侯,只望韩侯为日后之魏拿下齐的几个城池。”俞嬴笑道。

魏侯略思忖便道:“寡人派人与尊使同去,韩侯不敢推拒。”

俞嬴笑道:“请容俞嬴僭越,多说一句:既然君拟先攘外再一统三晋,何妨暂时怀柔以待赵韩?”

魏侯想了想,笑道:“便依尊使。”

拜见完魏侯,俞嬴没有在安邑多停留,与燕侯原先派来魏国的使者常溪道别,转头直奔韩国都城阳翟。

听说赵与齐共同伐燕,列国上下都等着魏国伐赵,谁想到魏侯抽风,竟然派驻扎于魏国东部的魏军奔齐之聊城、博望而去。

正当诸人满头雾水,不明白魏侯何以转了性情时,刚到弱津要与齐共同伐燕的赵军却转头咬了齐军一口——然后又与燕一同追着齐军咬了无数口。齐军不得已,只得仓皇撤回齐境。

若只燕军,是万不敢追到齐境中去的,但此次有赵军。赵燕联军声势如长虹,不几日连拔齐之北地平舒、河间、平河数城,列国震惊。

从前齐国伐燕,三晋去救,从不曾玩这么多花活儿。一向抄起家伙就上的赵人竟然使用诈术!况且这打法,可不像只是奔着救燕去的,再看魏军动向……三晋这是要做什么?齐燕魏赵的这场战争,不知道让列国多少人睡不好觉。

最冤枉的是韩国——外面动不动就说三晋、三晋,可韩国还什么也没做呢。

韩国倒也不是不想做什么,听说赵合齐伐燕的时候,韩国正拟联合魏国共同伐赵,哪知魏侯竟然兴兵伐齐!及至后面传来消息赵国反攻齐国,韩就更不敢做什么了——赵与魏分明是商量好了的,但却都没有派使者来韩国……

俞嬴的到来给韩侯解了疑惑,让他放下些心来。

俞嬴本身既不喜欢狂傲阴郁的赵侯,也不待见刚愎自大的魏侯,却看韩侯很顺眼。

韩侯猷四十出头,长眉凤目,像个读书的士人——事实上,他也是俞嬴从前游走列国见过的诸国公子中学问最好的。

难得,他还不迂腐。

俞嬴活着的时候与当时还只是一个公子的韩侯猷算是朋友,曾一起爬过韩国都城阳翟城外的禹山——相传禹曾躬耕于此。

那时候的公子猷话不多,不像俞嬴,总是显摆学问见识,他就那样含笑看着你,让人觉得不管自己怎么胡说八道,他都觉得甚有道理。事实上也是,俞嬴从未见公子猷让人下不来台,是列国公子中难得的君子人。

然而从前的君子,如今也是铁血君主了——韩侯猷继位以来,先平内乱,再外伐郑国、宋国,甚至俘虏了宋君……

俞嬴在心里悠悠地叹一口气,嘴上却微笑道:“韩不与齐国燕国接壤,燕也未曾与过韩什么好处,然齐国侵燕,韩国几次来救,韩国待燕之恩,燕国君臣没齿难忘。”

韩侯微微一笑:“尊使就莫要客气了。燕国韩国都弱小,合该守望相助。”

“外臣却不忍心白劳动韩国。韩国若助燕伐齐,得齐国西南阚城、桑丘等城,这些城池与魏接壤,于韩国却是境外飞地,何妨将之与魏换曲阳等韩魏交错之地?魏侯虽刚强,却也不是不能说服的。”

听俞嬴说换地,韩侯神色郑重起来,及至听她说魏侯“刚强”,韩侯又笑了,先行礼道:“多谢尊使为韩国打算。”

俞嬴忙还礼。

“尊使这般善为人着想,说话又如此风趣,让寡人想起一位故人——想来曾有人与尊使说过。”

俞嬴笑道:“公子俞嬴。外臣是公子族妹,又系同门,便是去燕国祭奠公子时,与燕国结了这场缘分。”

韩侯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公子高义固然让人敬佩,其弃世而去,却让人很是伤怀。一晃眼,十余年了,公子当年一身红衣,站在城外禹山上指点诸国谈天下大势的样子,仿佛还在眼前。”韩侯神情越发黯淡,“寡人也不再是当年模样。”

韩侯看一眼面前的俞嬴,又笑了:“尊使年轻,大约听不得我们这些人唠叨当年。”

俞嬴微笑:“若公子有魂灵在,也定怀念与君共游的日子。”

俞嬴在韩国都城阳翟逗留了些日子,倒不是她要再爬禹山,或者想与韩侯再续旧日情谊,而是连日赶路,之前在邺城、新中之间时又受了伤,未曾好生修养,如今一旦将事情做完,便有些熬不住了,竟大病一场。

多亏了韩侯令名医每日去诸侯馆为之医治,方才渐渐好起来。

就在她病的这些时日,魏国连拔聊城、博望、博陵诸城,韩国也攻下了阚城和桑丘,北面的赵燕联军又连下几城,与齐国对峙于齐境内之河水两岸。

齐国上次吃这样的大亏,还是二十多年前的廪丘之战,甚至那次也未曾丢这么多城池。齐求救于楚国秦国,楚秦派使者为齐与三晋及燕国斡旋,诸国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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