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盖月,万籁俱寂,冯源站在街口四处张望,却只能看见一扇扇紧闭的大门,和被窗帘遮挡得严严实实的窗户。
湿凉的夜风吹拂脸庞,同时将鲜香的气味送入鼻腔,让他的目光无法抑制地黏在银发老太身前……的小车上。
“啊嘞,难得漂亮的神明大人呢,您要喝汤吗?”木轮停止转动,七草园子笑容可掬地朝冯源打招呼。
她看上去至少六十多岁,衣着朴素却干净大方,很像小时候住在冯源家隔壁的胖奶奶。
咕咕~
饥饿已久的肚子适时抗议,冯源翻找背包,将造型简约、勉强男女通用的皮带向前一递,尝试交换,“我滴,米西米西!”
七草园子笑容不变,自动忽略在她听来狗屁不通的“鬼话”,掀开木桶盖,
“神明大人请看,这汤用料扎实,就算您要就着皮带吃,也包香的!”
说着,她熟练地操起木盆和长柄汤勺,盛了满满一盆“浓汤”。
冯源连连道谢,口水直流,一脸期待接过木盆,刚要下嘴就愣在当场!
只见黏稠的褐色液体上漂浮着花花绿绿的“配菜”,绿豆蝇、马陆虫、壁虎、蚯蚓……
凑近一闻,还有香油都遮盖不住的腐臭淤泥味。
他难以置信,伸头朝木桶里看,两条艳红带环的粗蛇正彼此缠绕着洗鸳鸯浴!
呕!
冯源把木盆往推车上一放,捂着嘴扭过头干呕不止。
这下七草园子脸上终于挂不住笑,狐疑地上下打量着他,“你该不会,是人吧?”
圆形小木罐被打开,她连抓几把雪白粗盐,径直朝冯源身上洒,洒的他满头满脸都是。
“达咩!你滴,达咩!”冯源挡着脸,且叫且退,与她拉开距离。
七草园子看他这样,心中有了判断:要是神明被撒盐侮辱,肯定暴起伤人,这青年却只会怪叫撤退,普通傻子无疑。
她眼中闪过一丝同情,收拾好木桶,推着小车转身,留下冯源弯腰站在路边,不断拍落身上的盐粒。
咕噜咕噜的车轮声渐远,路灯闪烁,断断续续照亮她艰难上坡的背影。
“唉,果然老了!但还是再撑几年,起码等到孩子们成家吧!”
七草园子自言自语,想到自幼失去父母的孙子孙女,咬牙屈膝,用腹部顶着推车越过坡顶。
她已经习惯深夜走出家门,推着木桶沿街叫卖。
有时,“神明”们会用一片指甲、一撮头发与她交换咸汤,而这些东西都会被她摆上自家供桌,成为难得的祭品。
有了祭品,家神才会开心,才有动力继续保护她的孙子孙女。
七草园子额头渗出汗珠,控制不住地喘着粗气,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咸汤……比人血……还要香的咸汤……”
咕噜咕噜
沙沙
除去车轮,似乎还有一道声音在周围响起,她停下脚步,仔细分辨,“请问,是哪位神明大人?”
没有回答。
滚动声还在,那诡异的沙沙声却在她发问后戛然而止。
黑暗中,恐惧如同种子,在七草园子内心悄然生根。她不断转动眼珠,惊惶地四处寻找,越看越觉得某个角落有什么东西在静静打量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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