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淙听罢,心念电转间,便想到了这老者先前快速撇一眼自己的手掌,怕不是在看自己的手相,于是手腕拧转,稍一用力,就把手缩了回来,哼一声,冷笑问道:“生辰八字?这是看病还是算命呢?”

言罢也不管那老者,对着殷先念作揖告别。

殷先念连忙起身相送,拿着一本书,说要赠予姜淙,便是其之前手里拿着的那本,名唤《太上救苦玄妙药理经》,道:“此书不是什么孤本善本,只是上面记载有一些药理,以及教人辨别药物而已,我已通读此书。姜公子于医药一途又有如此见解,正所谓宝剑赠英雄,不如赠予公子,万莫推辞。”

姜淙见此,也不客气,便收下了,算是结个善缘,再次作揖告别。

只是殷先念与殷冠子都不知道的是,姜淙离开之时,已悄然留下自家影子潜伏其中。

这殷先念未曾言说封窍丹之事,但是姜淙明锐的感觉到了,殷先念之前答话意有所指,暗道:“嘿嘿,高门大户?源远流长?我姜家众敌环伺,谁是高门大户?又是哪家源远流长?难道是那陌生男子?若不是他,杨氏?”突然,姜淙似乎想到了什么,心惊道:“难道,这杨氏之女,也是那转世投胎修行之人?!”

且不提姜淙独自疑神疑鬼,却说殷先念回到内室,行礼打个稽首,道:“见过叔祖。”

老者名为殷冠子,乃是天机门金丹修士,眯眼点头道:“先念,大道争渡,不进则退,如今你已按太薇宫门规在凡俗各地坐镇一十二载,该功成身退了,不日便返回山门去吧。”

说完看了看殷先念,点头示意,指了指座位,随手一挥,便布下了一座隔绝天地的阵法。

殷先念坐下后,不解道:“叔祖,那封窍丹我曾在《太清天医济世宝忏》中见过记载,乃是魔门丹药啊。为何不让我实话相告?”

殷冠子插话打断道:“不错,封窍丹的确为魔门丹药。你们太薇宫收纳天下丹方于《太清天医济世宝忏》上,道、魔、儒、佛、妖、蛊,各家各门,均有涉猎。可是你不想想,一介凡夫俗子,却有人用这魔门封窍丹来毒害?此人必有大因果缠身!”

殷先念辩解道:“叔祖,就算是姜公子有大因果在身,那也与我何干?”

殷冠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先念,你天赋异禀,自小就被太薇宫李真人带走修行。可你莫非忘了?你到底是我天机门殷氏嫡系后人!”

殷先念瞬时冷汗淋漓,喃喃自语道:“姜?”

“先念,此事你千万记在心里,藏在心里,万万不可泄露。否则,我天机门传承数万载,祸事至矣。”殷冠子点了点头,冷冷道:“幸亏这小子中了封窍丹,坏了气脉,修行之路已断。不然今日我就要亲自出手了,哼!”

殷冠子一脸漠然,道:“此事莫要再提。”

说完便一跺脚震散阵法,转身回到了后堂。

医馆后堂,殷冠子双手负后,想着先前施展的绝学“望闻问切”。这门功法乃是天机门与太薇宫合力推演的一部法门,把医道、卜道巧妙结合,唯嫡系嫡传才能修习,这殷先念日后回了宗门,也是可以传授的。

所谓“望闻问切”,“望”乃是看人面相、手相,望其因果,“闻”乃是感应其气运,“切”乃是把脉,测算其根骨,“问”乃是问其生辰八字,观其命数。先前短短接触下,殷冠子最终没下狠手的原因肯定不是其所说的气脉被坏那么简单,而是因为殷冠子看出了姜淙有大凶之兆,若是渡不过去,自然再也翻不起波澜。若是渡过去了,来日有缘再能相遇,便设法坏了他性命,这事儿,他们殷氏也不是第一次对姓姜的这么干了。

天机门乃是东胜洲自古而来的大派,门中精于符箓、阵、卜三道。其中这卜算一脉,历代由创派祖师后人方可修习,是为殷氏,号称“点灵玄,采异光,指天划地判阴阳。”

太薇宫则是精于丹、器二道,其门中对丹药的造诣上而言,收录天下药方,在一个“广”字。孜孜不倦寻求炼丹飞升之道,孜孜不倦,在一个“恒”字。故而太薇宫则有“炼丹之道,威压一洲”的美称。

万载以来,太薇宫与天机门,结为攻守同盟。两大宗门中李氏、殷氏互相联姻,互赠家族子弟为徒,互相推演习练法门,彼此宗门实力更进一步不说,在东胜洲可谓声势浩大,局面大为一新。

太薇宫中丹道,若只靠祖师所传,而后进之辈不思进取,不懂得取长补短,广纳天下丹师奇思妙想,又岂能让太薇宫立足于东胜洲八大玄门正派当中。天机门若是只知守着祖传的一亩三分地,又哪来的比肩星河派与玉灵宗的实力?

殷冠子一片肃然,如此宗门,自己身为门中嫡系子弟,嫡传弟子,有荣与焉。

而这殷先念亦是殷氏嫡系出生,后来拜入太薇宫门下,但其自小非常得老祖喜爱,故而时常能听闻一些老祖随口说起一些话,“一方天地,两仪初生定象,三生万物,四驳乾坤纹络,五行八卦,六爻预测福祸,七星北斗,八字罗盘命格,九天神佛,十方世界善恶。”还有些看似随意的问答,其实是在传道,“你可知如何算尽天下事?只在人心二字下功夫就足够了”。

不过今日在那叔祖的提示下,殷先念终于想起一番不传之秘来:坏我殷氏气运者,必为姜氏!

此事乃是天机门殷氏绝密,历代只有殷氏嫡系弟子口耳相传,便是当今天机门门主,因非是殷氏出身,亦不得而知。

传说中,这乃是天机门创派祖师与二代老祖亲口所言。

而殷冠子近日离了天机门,便是要趁着殷先念即将回返太薇宫,特意走一趟平阳城,当面提点他一下此事,省的年轻人意气用事,忘了根本!

“今日看来,先念还是太过妇人之仁了,难怪老祖让我亲自跑这一趟!不过也幸亏走了这趟,不然,那份苦差事,还得落到我的头上!”

天机门擅长卜算,以各种阴谋诡计,堂堂阳谋,隐于幕后,害的不少姜姓修行有成之人陨落或大道断绝。天机门出手往往出其不意,草蛇灰线,故而自古以来,从未曾露出什么马脚。

只是殷先念不理解,他自然不会去怀疑先辈们的大神通,但只因为这番话,后辈子弟就将其奉为皋臬,见姜氏之人,便想方设法坏其根本,就不能问一个是非对错吗?

殷先念面露戚戚然。

姜淙缓步离开仁堂馆之后,沉默不语,脸色随着出门渐渐变得阴沉可怕,隐隐有杀气外溢,心中泛起滔天浪涌:“这老者,对我恶意深重,不知是如何得罪其人的。而这影子,竟被其所布阵法消融了,探知不得丁点消息!”

那二人组见少爷出来,忙迎了上去,问道:“少爷如何了?”

姜淙回头看着仁堂馆的匾额,喃喃道:“错综复杂,扑朔迷离!不过也不算是毫无收获。”随后声色俱厉道:“姜龙、姜虎,我们速速北上,去吴国厉城!”

姜龙心里咯哒了一下,面上却是鸦默雀静,一言不发。连平常最活泼的姜虎也是噤若寒蝉。

这是个禁忌之地,凡姜家之人,明面上,背地里,都不敢多言的地方,这也是姜家老爷夫人的客死之地。

青山不语,残月当空,凄苦归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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