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虎山上的清晨,很是壮观:朝霞连绵缠绕在九座巍峨山峰之间,如玉带,更似一条金龙,隐约间有龙吟之声;山风吹过竹林,沙沙作响,有仿若一头老虎漫步其中,威风凛凛,气宇轩昂,它巡视着自己的领地,对不时穿过竹林的道门弟子虎视眈眈。偶尔风吹的急了些,沙沙声就又变成兽王低沉的咆哮,与云霞中的龙吟声分庭抗礼,龙虎山因此而得名。

太极峰的一间木屋之内,一个名叫张钰的少年简单收拾好行囊,把一只信封展平放在桌子上,信封上歪歪扭扭的用毛笔写下“姚瑶姐收”四个字,看着那宛如鸡扒的字迹,张钰无奈苦笑:

“字如其人啊,但愿姚瑶姐看完之后不会生气吧。”

想到那个对美丽有着极高要求的女孩,张钰心中闪过一丝不舍,但很快复又坚定摇头,他必须离开,只有这样,对所有人都好。

最后看了一眼这间自己生活了十四年的小屋,张钰背起行李,又把一柄通体漆黑古朴的横刀挂在腰间,一步一步挪出屋子,掩上房门。

门外就是延续的山顶的石阶,整整齐齐,没有一丝杂乱和歪斜。

这肯定是师傅刻的,一丝不苟。张钰这般想着,沿着上山的石阶缓缓走向山顶。那瘦削的背影,愈发地佝偻,萧索。

龙虎山有山峰九座,其中八座无不云霞满天,唯独这太极峰是个例外。峰顶没有紫气萦绕的仙家行宫,更没有雕栏玉砌的华美仙殿。有的,有的不过是几栋竹楼,竹子早已失去了翠绿色一般的生机,黄得像干枯的秸秆,即使称不上破败,也算是饱经风霜,一脚踩上去嘎吱嘎吱让人牙酸。

张钰没有丝毫犹豫,径直朝着正中那栋最大却也最旧的竹楼走去,那里是他的师父,也是太极峰一峰之主的住所。

作为太极峰峰主,若水真人郭云流一直都是不苟言笑的,庄重且古板,生气时没有表情,高兴时也没有表情,只是一年到头严肃着一张脸,不管遇到什么事他都能波澜不惊一般。

但今天,郭云流却靠在竹椅椅背上,一只手轻轻揉着眉心,显得懒散和颓废,这对一个连呼吸节奏都要一板一眼按照标准严格要求自己的人来说,已经算是失态了。

嘎吱声由远及近,仿佛有人踩在郭云流的眉心,让他的眉头紧紧拧起。以他的神通,从张钰收拾行囊时他就已经注意到了,张钰上山时迈出的每一步郭云流都一清二楚。

郭云流多么希望下一步他就会掉头,回到他那个小木屋前,继续开始每天的早课,就如同往常一样,但张钰偏偏没有,而是一直走到郭云流的身前。

不愧是我郭云流的弟子,执拗的吓人,撞碎南墙也不回头啊,唉,孽障!

看到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师傅这般模样,张钰嘴唇微微颤动,但很快就扯出一张笑脸,微笑着给师傅行礼问安,这一次他做的无比正式,因为不出意外的话,这就是最后一次了。

“就不能再等等,你二师叔和三师叔一家马上就能回来,说不定这一次……”郭云流直视张钰,压抑着心中的悲凉和不舍缓缓开口,只是话未说完,就迎上了张钰的目光,那目光坚定且坦然,让郭云流把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嗓子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张钰微笑着摇头。

“师傅啊,你忘了当初咱俩之间的承诺了?等我十四岁一到,你就要放我下山的,咱虽然不是儒家的读书人,但好歹也要遵守承诺吧。”张钰打趣道。

郭云流有些恍惚,他的思绪回到了八年前,那时候,眼前这个孽徒还是个小娃娃,却已经成熟的像个大人了。那时候,他也是这般跟自己说话:

“师傅,我这病治不好了吧。”

“胡说八道!我们修道之人哪有治不好的病。你放宽心,万事有为师。就算为师治不好,也有你师祖在。”

“师傅,咱们做个约定吧,要是在弟子十四岁的时候还是治不好,就放弟子下山吧,世界这么大,弟子想去看看。”

“为什么是十四岁?十四岁你还太小了。”

“因为再晚一些,就来不及了啊。对吧,师傅。”

“……”

思绪回到现在,郭云流摇了摇头:

“为师从未与你做过什么狗屁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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