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山峻岭之中,人迹罕至之处,多了一个孤单的少年,一袭黑衣,竹杖芒鞋,穿行山林之中,尽显落寞。

少年名叫张钰,原本是龙虎山太极峰亲传大弟子,如今他自请离开山门,一路西行,只为给自己求一条生路,或者是一处能让自己睡得安详一些的风水宝地。前路如何?张钰不知。生机何时出现?张钰也不知。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虽然曾经是一峰之主的亲传弟子,张钰却无法修行,因为在他的丹田之内,封印着一个不为人知的恐怖存在,与其说是封印,不如说是寄生,就好像逢年过节就来自己家打秋风的穷亲戚,撵着不走,赶着倒退。

至于这存在是什么,是一件惊世重宝,还是一只妖魔鬼怪?张钰不知道,郭云流不知道,连张钰那个道法通天的师爷也搞不清楚。只知道这玩意儿恐怖的很,它可以源源不断的释放死气。自张钰被带回山门时,他的丹田之中就已经凝聚出一片死气汪洋。

这世间存在多种气,所有气浑然一体,相辅相成,共同维持着这世界的正常运转。而一些奇人异士,则可以通过抽取其中的一种或者多种气容纳与自身,实现自身的超然世外,自此不受阴阳轮回之苦。

道家修一口真气,炼真气为真元为自己所用,借此长生久视,超凡脱俗;儒家则养一腔浩然正气,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其所追求的,是胸中一口浩然气,天地千里快哉风;释家佛门则需要收集众生的香火愿力,越是万家生佛,他们的金身就越是稳固;山泽妖兽和草木精怪则通过吸食天地灵气、日月精华来增长自己的灵智。

唯独有两种气,是世间任何现存修行法门都无法驾驭自如,且以此进行修炼的,一曰生,一曰死。生死二气,决定生灵的生老病死,最难掌控,也最是危险,一旦被死气占满肉身,神仙难救,这是常识。偏偏就有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例外——张钰。

张钰为什么能够安然无恙?似乎与他死去的父母有所关联,而且和已经失踪的太极峰重宝太极图脱不了干系,对此师爷一直不愿提及,或许张钰母亲的死是他永远也治愈不了的心病。

但这样的稳定也只是暂时的,张钰丹田内的死气依旧在日渐壮大,终有一天会打破平衡,张钰就像是一枚被点燃的火药,炸的粉身碎骨,而且还会波及方圆百里甚至是千里的一切,而这枚火药最晚爆炸的时间,是十五年。于是,从十四年前起,太极峰所有人就动员起来,竭尽全力为这个孩子寻找破解之法,只是最终一无所获。

于是,张钰选择了离开,他不想再像一个废人一样接受别人的恩惠,更不想看到自己的亲人为了自己一次又一次身陷险境,遍体鳞伤。比起死气侵蚀给他带来的身体的痛苦,内心的煎熬更是让他窒息。所有人都为自己的命而拼尽全力,哪怕是吴辞也为自己伤及本源,唯独他自己没有,所以他想为自己活一次,哪怕不成功,也要看遍这千山万水,也算不枉此生。

所以他并不着急赶路,一路上走走停停,一边欣赏周边奇山异水,一边采摘野果草药,以备不时之需。

在太极峰的十几年里,因为不能修行,张钰便把大部分时间都花费在药草典籍之上,他的脑中已经记载了不下万种草药,从外貌到其特性,无一不精通,这也算是山上生活中为数不多的成就了。出山一个月,张钰已经收集上百种草药,并用它们制作成了简单的疗伤、风寒等多种伤病的药剂。

于别人而言是生命禁区的十万大山,对张钰而言,就像是一座独属于他自己的药园。凶兽似乎对危险有着天生的感知,面对张钰时,它们会本能的对张钰产生畏惧,至于那些强大的妖王,它们或许有能力躲开波及,但也绝对不会主动去惹一身骚。八年前的一场意外,让张钰意识到这一优势,因此只要张钰自己不去招惹哪些妖兽凶兽,不误入一些毒瘴之中,理论上来说,一路上都是有惊无险的。

沙沙——沙沙——是身体摩擦枝叶发出的响声。张钰充耳不闻,只是右手不自觉摸上横刀刀柄,一路上不时有类似的声响,甚至有充斥敌意的目光投射过来,但张钰都习以为常。

但这一次,窸窸窣窣的声响从四面八方响起,由远及近,把张钰团团围住,很明显是冲他而来。渐渐地,有灰白的影子若隐若现,它们肆无忌惮的向张钰展现着自己,像是在挑衅,又像是在无形之间给猎物一种威慑,影响猎物的精神。

“真有不怕死的?”张钰停下脚步眯起眼睛,巡视着四周的风吹草动。右手已经悄然拔刀出鞘,即便这样的处境已经预想了无数遍,但张钰的心脏还是扑通扑通狂跳起来,那是一种对未知的恐惧、身陷险境的不甘、对生的渴望,甚至还有一丝对杀戮的渴望,可能是久在樊笼里,已经开始变态了吧。

“嗷呜——”随着不远处一声狼嚎,那是狼群集合的号角,所有凶狼都不再隐藏自己,一只又一只缓步走出,三丈长的身躯,半人高的脑袋,手掌那么长,手腕粗细的獠牙,寒光闪闪,似乎只需要一口,就可以将张钰整个人吞入腹中。而最恐怖的是,这样的狼不止一头,足足五十头灰狼,将狼头对准张钰。

随着一声清亮刀鸣,漆黑横刀瞬息拔出,刀身如墨,仿佛能吞噬一切光芒,这一刻,张钰好像变了一个人,他身体微躬,如锁定猎物的猛虎,浑身开始散发出一股凌厉气息,与手中横刀相互映照,合二为一。

众狼被张钰气势所威慑,双目之中凶光稍敛,缓步后退,但阵型不乱。

“嗷呜——”又是一声狼嚎,狼群听到指令,纷纷向两边退开,留出一条通路,一头长足有六丈,通体雪白的巨狼缓步前行,于张钰面前五丈外停下。区别于其他的灰狼,这头巨狼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领袖气势,压得周围群狼缓缓俯身。

张钰盯着白狼看了好一会儿,嘴角微微翘起,他将双腿肌肉紧绷到极致,在狼群俯首之际弹射而出,高举横刀对着白狼力劈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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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万大山深处,有人结芦而居,药田六七亩,茅屋八九间,篱笆围成一个小院,一男子就坐在小院中间的石桌旁翻看医书,不时品一口香茗。男子看上去不过三十岁模样,只是双眸不时流露出来的那股子沧桑让人捉摸不透,身着一身浆洗的发白的儒衫,外面裹着半张老虎皮做成的坎肩,这般不伦不类的装束依旧挡不住满身的书卷气。在他身边,有一男一女两个娃娃追逐打闹,热闹至极,男子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仿佛沉浸在医书之中。一条大黄狗爬在门口呼呼大睡。

突然,男子猛地合上医书,看了看远处。大黄狗瞬间惊醒,急忙跑到男子身边,谄媚地摇着尾巴,两个小娃娃也停止了打闹,并排站好,只是疑惑的看着男人。

“又来一个,不知道这次这个能不能成功,多半,也是会失败吧。”男人自言自语,黄狗却像是听到了命令一般,冲出小院,消失无踪。

如果能飞的够高,视力也足够好的话,飞到与星辰等高处,就不难发现,这个草庐的位置,恰恰是在天师府的正西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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