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情

清禾无知无觉地走着，脚底沾满了泥水，仍是无知无觉，后来，鞋子也掉了。她就这么往前走着，直到沿着那条小路，走到了京郊寒山的悬崖上。那高耸的悬崖悬空凸出一块大石，从未有人敢上前，试探那大石究竟能承受几分力道。

故而一边还立了块碑，叫舍身崖。谁若舍得一身生死，便能量得山石之重，渊薮之深。

清禾站在大石上，石子被踢下山崖，许久才传来几声细微的回响。她猛地跌落在地，双膝磕在大石上，石头猛地来回抖动两下，碎石哗啦啦往悬崖下洒去。

握着刀刃的手指不住颤抖。

“啊……”清禾猛地发出一声歇斯底里地大喊，像是要将胸腔的空气全部挤压而出，来对抗这个世界的无常命运。

向着无边的天空，无尽的深渊，发出自己人生最后的呐喊。

刀刃掉落在地，沾染灰尘。原本这刀刃，不是为别人准备的。不过如今也用不上了。

清禾手掌撑着地面，呼吸几不可闻。这是心弱将死之兆。

“恨么？”悠长的声响回荡在半空。周围空荡荡的没有任何除了清禾之外的身影。

“不恨。”清禾已经无可失去，连怪力乱神都无法让她眼眸微动。

“怨么？”风微微吹动身后树影，影影绰绰，却仍不见踪影。

“不怨。”清禾平静地应道。

“悲么？”风乍起，树上的鸟巢微微晃动，沉睡的雀鸟眼皮抬动，又沉沉睡去。

清禾微微一笑，如何悲呢？丈夫无端横死，孩子不幸离世，自己已是绝命之相，又有什么前尘可念，“不悲。”

“苦么？”一声幽幽的叹息传来。

无怨无恨，无悲无喜，自然，“不苦。”

一阵钟声自天外传来。

“七情断绝，红尘皆尽，当登仙途。”

皇城之中，年轻的帝王在书房中漫不经心地翻着书页，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跪地拜见，“此去十年，子偿父债，亦是为国尽忠，望陛下护臣妻儿。”

褚嬴合上书页，“去吧。”

身影消失，暗卫现身，皇帝拿过宝蓝色的香囊，那蝴蝶绣得有些拙趣，本该缱绻双飞，却变成两相分飞，联想此中人的处境，竟有些让人唏嘘。

“人解决了？”皇帝问道。谁能想到做出承诺的帝王，会在片刻之间，出尔反尔。

“心脉自绝。”暗卫首领半跪地面，说道。

“倒是省了朕的说辞……”皇帝指尖捏着蝴蝶，几乎要把其中一只掐碎，“仙人断情绝念，等他归来，自然看不上寻常女子，又怎会在意人是死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