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输

“哥，别打了。”一个女修拉住孙远道，“我不过是灵根受损，你再打下去，他们不给解药怎么办？”那女修看起来比孙远道苍老许多，皮肤焦黄，如同田里晒焦的秧苗。

“那就打到他们给……”孙远道扯开女修，走到台上。

纪无铭歪头看着孙远道，咧开嘴，他的牙齿比寻常人要尖一些，看起来就像一排咬合的锯齿，让人不禁想起十八层炼狱中的刀林尸海，里面遍地都是向上的尖刀。

“你要是再动灵气，毒素侵入经脉，就是我的解药，也救不了你……”他好心提醒孙远道，何况他身上穿着护甲，孙远道奈何不了他。

孙远道从乾坤袋掏出一粒解毒丹扔进嘴里，“不用你救，要我死，拿命来换！”说完，他双拳蓄力，周身灵气包裹全身，隐约有火焰燃烧。

“他这是……”清禾知道寻常灵气在经脉剧烈动荡之下，也会因为摩擦而形成火焰的形状，但那是因为身体和灵识被剧烈消耗，快速转化成灵气的缘故。

寻常修士不会轻易使用这一招，因为很多时候，经脉会因为承受不住暴动的灵气而破碎。这是自杀式的打法！

孙远道双拳的灵气几乎瞬间达到了守中巅峰的高度，纪无铭眉头皱起，“用肉身灵识转化灵气，你是疯了么！”

孙远道眼眶因为经脉暴涨充血赤红，他猛地抬手，向前一击，“给我，死！”

纪无铭不敢托大硬接，他猛地侧身躲过，然而孙远道的速度极快，转头一拳打出，纪无铭躲闪不及，当胸迎上，整个人被打退五米，身上的护甲被灵气打碎。他快速甩出手中的银针，那银针针尖泛着黑紫，显然是剧毒。孙远道不躲不避，直接出拳对上，银针还未近身，就被强大的灵气震碎，孙远道又是一击快拳，直冲纪无铭面门而去，拳劲十分霸道。若是寻常弟子对上，怕是要灵台碎裂，死亡当场。

对方拳头来势极快，纪无铭自知躲不开，只能认命闭上眼睛。

“叮”的一声，一道白光闪过，白色的帖子在纪无铭面门划过，消失不见。清禾看得清楚，这是清崖观的凌云碑帖，出手的，是陆清崖的弟子。

孙远道猛地后退几步，突然浑身脱力，跪在地上。眼中有着愤怒和不甘。

为什么？就差一点，就差一点。

“多谢杜浔师兄。”

“为什么？！”孙远道看着杜浔，他是通幽巅峰的高手，又和纪无铭没什么交情，为什么要出手帮他？

“今年比赛规则，弟子比试，不得伤及性命。”杜浔平静说着，他的脸如同带了一层面具，无悲无喜。

孙远道看着杜浔，突然大笑道，“这就是修仙界……曾经不公发生的时候，你们为什么不出手相帮……如今我们自己了结恩怨，你们却跳出来，装出一副慈悲公允的样子……真是可笑……”

说完，猛地吐出一口黑血。

“纪无铭，解药。”杜浔道。

纪无铭摇摇头，“没用了，毒入经脉，况且，他经脉已经碎了。”

“哥！”孙苗苗爬上比试台，扶着他不让他倒下，“你这又是何苦……”

孙远道看着杜浔，用最后的力气指着纪无铭道，“你既然讲公道，那他纪无铭，以我妹妹试药，让她灵根受损，境界停滞，再无登仙可能，这又怎么算？”

“弟子阁中有刑堂。”杜浔说道。

“弟子阁中的刑堂何曾为外门弟子敞开过……”孙远道推开妹妹的手，眼睛死死盯着纪无铭，“我入山门四十年，外门开荒十年，弟子阁做事三十年，兄妹二人明明有修仙资质，无功法无师尊，无靠山，只能受到你们这些人的欺压。我今日以命相搏，是因为，我不服。”

“与其蝼蚁偷生，不如壮烈而死。”孙远道说完，拉着妹妹的手，断断续续道，“答应我，我死后，下山去，凡尘俗世，生儿育女，不再修仙。”

孙苗苗眼泪落下，握着孙远道的手连连点头，“我答应。”

“我不甘心！”孙远道临死之前，双目大睁，他的满腔愤恨，终是无处诉说。

“哥！”孙苗苗发出凄厉的喊叫。

“师兄，这个怎么判？”负责记录的弟子看着断气的孙远道，为难道。

杜浔看向纪无铭，纪无铭避开孙远道死不瞑目的双眼，低着头道，“我认输。”

杜浔看向记录的弟子，弟子连忙点头，点墨记下。

“下一场……”

“如果真的秉持公道，为什么纪无铭下毒的时候，你不阻止？”清禾站在身后，问道。

杜浔停下脚步，“纪无铭的功法本就是暗器和毒术，且他的毒本来有解，我只保证比试中弟子的安全，若是有弟子自寻死路，并非我职责所在。”

“袍子毁了，不是因为一只虫子，而是成百上千只虫子……”杜浔转身看向清禾。

“不……”清禾摇头，“是每一只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