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恩斯切出了地图页面,将一张照片调了出来,俯视角的镜头中是一条被风雪光顾的道路,两边是被雪堆积的绿化带和几间商铺,中间的积雪倒是被清空了,薄薄的水气将路面渲染出光泽。

路边停着一辆马车,车夫正搀扶着茨诺尼亚教授走到台阶上。

碍于天气的影响,虽然摄像头离得不远,但也没法拍清茨诺尼亚的样子,姜铃第一眼是通过他的衣物和身形辨认出来那就是茨诺尼亚本人的。

“发现什么了吗?”

戈恩斯将照片放大,指着茨诺尼亚的后背说。

“他的大衣后面是干的。”

“因为马车里会配备取暖的东西吧,可能在路上就被吹干了……”

姜铃对此并不觉得意外,她虽然没去坐过银枫公园的马车,但却看过那类车的介绍,据说为了让客户在恶劣天气中也能有一个良好的体验过程,除开敞篷式的马车外,其余车辆内都配备了小功率的暖气和WIFI……

当然真正想体验古人风情的游客是不会选择这种马车的,这类车辆只是服务于单纯想坐一次马车的年轻人。

姜铃心想,像是戈恩斯先生肯定就不会选择这种……

不,他压根就不会花心思去做这种事。

“可他的前胸还是湿的,而且他消失在我们视野里的时间只有一个多小时,马车内用于取暖的暖气温度不足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衣服烘干,茨诺尼亚教授是带了伞的,当天风速也没有大到能将雨拍在人身上的程度,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在中途摔了一跤……可他的袖口是干净的。”

茨诺尼亚套了一件浅灰色的大衣,哪里沾了水、哪里沾了灰一眼就能辨认出来。

“我想到的解释是——他跑步了。”

“跑步?”

姜铃盯着画面中那道佝偻的身影,丝毫看不出他身上哪里具有一个跑者的姿态,老人的骨骼是十分脆弱的,肌肉与骨头都已经不能够支撑他们做一些带有强度的运动了,更别提那是在一个雨雪天气,万一摔一跤很可能直接导致死亡。

但摔不摔跤还是另说……姜铃不认为茨诺尼亚能跑的起来,毕竟几个小时前他连短短一百米的路程都需要有人搀扶,怎么可能现在突然化身‘恐怖爷爷’了?

“只有人在进行跑步这类较高速的移动方式的时候,才会呈现出这样的水渍痕迹……还有一点。”

戈恩斯将相册回拉到车夫刚帮茨诺尼亚教授拉开门的时候,这次他放大的是雨伞的部分。

“伞上还有雪,如果马车里有暖气的话,起码也会开到二十六度以上,正常人上马车前肯定是会抖干净伞上的雨雪,残留一点是无伤大雅,因为那点雪花很快就会融化。”

“可茨诺尼亚教授伞上的雪还在……所以您才觉得他刚上车没多久?”

姜铃咬着下嘴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是戈恩斯的猜测太奇妙了还是太勉强了,她下意识瞥向刚才落进来的雪花,它们掉到了姜铃脚边的车毯上,车内暖气开到了28度,那团小雪块的底部已经完全坍塌了下来,化作水分没入到了亚麻色的毯子里。

这种大小的雪块肯定是不会卡在伞里的,就和戈恩斯说的一样,只要抖抖伞,伞面上最多就留下一些无足轻重的雪瘢……

“您是觉得茨诺尼亚教授没有疾病?”

“这是第一种可能,很遗憾你们没能拿到他的病历和体检表。”

戈恩斯淡淡地说道。

“还有第二种可能。”

“第二种?”姜铃歪头表示疑惑。

“他可能在那个墓园后面,遇到了什么,那种东西彻底治愈了他的衰老和疾病,所以才让他能在一小时内横跨20余公里……”

“譬如说恶魔?”

后座上突然传来夏晚生的声音,把姜铃吓了一跳。

“你什么时候醒的?”戈恩斯盖上了电脑,对姜铃说了句开车吧。

“在你们讨论救不救溺水的人的那时候。”

夏晚生起身看了眼座位下的袋子,又仰头躺了回去,他很自然地加入到了两人的谈话中,望着光影闪动的车顶说道:

“不管老茨是遇到了什么,我们都得亲眼见到他,只有他才能回答我们的问题。”

“可茨诺尼亚教授已经死了……”姜铃说着,仿佛想到了什么。

“墓园……?”

“没错,老茨的尸骨没有被火化,而是采用了土葬……葬在了银枫公园的玛利亚墓园,据我所知那是一处公益性质的墓园,无需缴费,当然环境也没有论价出售的墓园好,很难评价老茨家人的眼光,以他们的家庭环境要买下一个墓位不是问题吧?老茨生前和家里人的关系绝对说不上差,可为什么他们把他葬在了那里呢?”

夏晚生说着,再次提醒姜铃是时候走了。

“我们去见见他。”

……

姜铃没见过茨诺尼亚教授……没亲眼见过,所以她现在的心情是忐忑的,但不是因为即将要去见一个死者的缘故,而是因为没有准备好。

她自认为是一个甘愿为工作付出、勤勤恳恳的打工人,因此,当前辈们提出‘掘墓’这项想法的时候,她要做的不是站在道德层面质疑前辈的决定,而是尽快找到卖器材的店铺,在前辈站在坟墓前的时候适时将手套和工兵铲递上去。

“你打算做什么?”戈恩斯问。

“很简单,看看老茨在不在坟墓里面。”

“你怀疑他没死?”

“不管死没死,他的身体都有探索价值,如果老茨的遗体安安稳稳躺在那里面,我会给他献朵花然后道歉,如果棺材里是空的,那说明戈恩斯你的推测也许没错,老茨的确通过某种方式暂时规避了死亡,并且因为另外的原因,他不得不设计一场假死……当然,也有可能是他的遗体被人捷足先登了。”

夏晚生将车椅下的东西收拾开,翻身坐了起来。

“但这一切都只是猜想,我们得先见到他的棺材。”

“应该是没问题的前辈,过去的路稍微有些远,到的时候就是晚上了,正好方便我们动手,路上有登山运动的器材店,那儿卖镐子、锄头和小手斧,我们可以从那儿买工具。”

姜铃将车驶上了大桥,这座宽62米的朱红色建筑横跨赫逊河两岸,在风雪中屹立不倒,桥两边每隔五米立着的一根路灯与斜拉索上的氙光灯灯光将道路照亮,芽黄的光色下,大雪飘零,雪海也被染成了暖色,野鬃T800与其他的车参差前行,震出呼啸的引擎声。

眼前出现的是另一片城区的光,它还隔得很远,但让人根本无法忽视,大坝与树林后的高楼大厦被压在地平线上,远远曼延到天的另一边,城市灯火将夜空照耀地璀璨夺目。

“你想给坟墓挖开?”

“是的。”

“好,那我们就这么做。”

夏晚生一边回答一边挪动到窗边,抬头向天空看去,那里有一片硕大的‘星海’,它的宽度可达数百公里,长度则是这的十倍……那是莎姆星上的灯火,它距离地球有三万六千公里之远,挡在了地球与星空的中间,成为新的‘星空’。

而在地球与那片星空之间,存在着一道灰白色的‘缝隙’。

“能看到‘尘柱’了。”

夏晚生的视线随着星海向前方移动,在远方,那片星海像是漏了一个小洞似的垂下来一条细微的线。

从夏晚生的视角来看它们不过只有筷子粗细,可放在这种距离都能看清,那条线的直径恐怕能达到数公里,它犹如一道漂泊的薄丝,也犹如一道障壁将天地的左右给区分开来。

‘尘柱’一词出自监管局早些年发布的一篇公告,它连接着莎姆星的一处城市和银枫区,外表呈沙漏状,表面裹挟着大量的细小颗粒和灰雾,这些物质以每秒5厘米的速度匀速逆时针旋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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