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恩斯直立于他们二人的夹攻之间,身侧立着一座四人高的石塔尖,他双臂交叉握住一柄直刀和霰弹枪,隐隐看去像是一支十字架,他以刀身挡住了渡鸦的突刺,以霰弹枪枪管格挡开了斯尔曼的斩击,那股刀势被石塔削弱了一阵,但仍是凶猛地击中了他。

巨大的冲击使他双臂猛地砸在胸膛上,戈恩斯被撞飞掉下了立足的位置,在雪地上接连滑出数步。

斯尔曼不给戈恩斯反应的时间,紧跟着跃下,而后欺身上前,挥刀快速斩出四道刀线,钢铁爆出锋锐的切割声,两次斩击由下至上、又再次返回,看起来就只像是出了朴实无华的一刀,不同方向施加而来的巨力使得戈恩斯手中的霰弹枪几乎要脱手飞出,根本无法瞄准!

可看到对手在后退的斯尔曼却没有丝毫的窃喜之心,他清楚自己没有‘刀法’这种东西,只有快到极致的、纯粹的斩击,就算是螺纹钢也能轻易一刀两断!但现在他连续在那柄霰弹枪的同一位置出刀,却连一丝缺口都没能砍出来。

“那把枪有问题!”

斯尔曼只在一种人手里见过这种武器,那是恶魔猎人才会有的玩意,它被打造出来的目的是为了杀死恶魔!

现在仅凭人力如何能摧毁它!?

斯尔曼快速思考出了答案。

唯一的机会就是斩断那人的手臂,但这样做就得暂时放弃压制那柄霰弹枪,好消息是他们刚才已经骗这家伙把所有子弹都打出来了!

不过这样做就得留一个人去提防消失的青年——

“渡鸦,闪开!”

斯尔曼暴喝一声,论强攻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渡鸦听到喊声后只是稍稍一顿,斯尔曼两人便又飞窜出去了数米。

接着,斯尔曼停顿了下来,周围的一切也都跟着停滞了。

肉眼可见的狂猛气流绕刀身升起,他将左手轻握拳按在腰侧,俯下身子右膝向前弯曲,左腿滑向身后绷的笔直。

他把身子的重心压低,右手虚握迎向藏在腰后的左手掌。

行云流水地摆出了拔刀斩的架势。

这一刻快到渡鸦都来不及反应,就像是时间被斩断了,青色的火焰从斯尔曼手臂上爆升而起,犹如一道喷发的火柱——

渡鸦知道,那不是火,而是斯尔曼爆体而出的血液,他的权能能以燃烧血液为代价换取极致的神速,那些动作不过零点零几秒就准备就绪,他仿若是一柄上了膛的大狙,只待扳机扣下就能贯穿敌人的头颅。

刀刃向下,大拇指扣上,斯尔曼反手拔刀做出竖直向上斩击的架势。

往往这种居合斩是一往无前的,舍弃了退避道路的刀刃会将敌人的武器和身体一起斩断!

这一刻连声音都消失了。

“……!”

斯尔曼看着那柄枪的枪口下落,指向了自己的胸膛,可那有怎样?失去了弹药的热武器不过也就是一具废铁。

明明没有刀鞘和刀身的碰撞,但是斯尔曼手中却爆出了刀鸣!

一步踏出!

空气悲鸣着逃窜,巨大的压力压上斯尔曼的手臂和胸肌。

在他冲步上前挥刀的那一瞬间,他的手臂因为刹那间爆发的神速变成了恍惚的虚影,火焰缠绕上流线似的刃身在空气中飞快暴涨至数十米——

本来呈线的刀围因为神速而化作扇形扩散,刀痕在空中延伸,斯尔曼脚下的地面率先被一分为二!

那一刀斩向戈恩斯,他避无可避,这是超越了音速的一刀,直到斩击完成后声音才爆发出来,汹涌的气浪席卷于树林中响起爆声,大雪被猛然震开!

绚烂的血花绽放。

可就在这一刹那,斯尔曼看到面前的男人笑了,青色焰光照耀在男人脸上,衬托着那张脸阴森无比,而那柄被斯尔曼错开的枪口顶在了他的胸口上,几乎要将他的胸骨击碎。

但真正让他意识到危险的不是这一点,他听见了扣动扳机的声音,以及男人漠然的嘲讽声。

“蠢货。”

……

直到一秒后斯尔曼才看清戈恩斯的动作,他熟练地单手划开枪膛,将数颗子弹拍入后一抖一拉,枪膛便恢复如初,那是人类不可能有的速度,事物对他而言仿若是静止的,残影像是他多长出来的一只手臂。

枪声在音爆声之后响起,火光从斯尔曼身后飞出,可他没能看到这一幕。

这个男人刚才肯定是趁着最后一发的枪声时候多填入了一颗子弹,速度快到枪声还没消失那枚子弹就进入了枪膛内。

“……见鬼,我在想什么!”

斯尔曼怒吼着上前想斩下戈恩斯的头颅,可他却惊讶发现自己的身子不是在向前,是在不断地向后退!

重力在这一刻抛弃了他,他能感觉到热血打在脸上的触感,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对方的。

随着距离的拉远,他能看见一道狰狞的刀口从戈恩斯的右肩延伸至左腹,几乎是要将他斜斜斩断,露出了里面暗色的、不断蠕动的内脏,他的脊椎已经被斩断了,冲击力几乎撕裂了戈恩斯的整块背部,能从伤口之间看到后面同样被斩断的树林,雾气一下就被驱散了大半。

月光落下,照耀出地面上呈扇形的刀痕与戈恩斯的肉体。

可是……那已经不能被称之为‘肉体’了,看不见白骨,只能看见网状的黑色组织在其体内盘根错节,牵动着摇摇欲坠的上半身稳固住形态。

“妈的……还活着!!”

斯尔曼心惊胆战。

就算是监管者也没有自信能硬吃这一刀,因为他们终究还是人类,权能的强大体现在无与伦比的破坏力上,如果说他们的攻击数值是100,防御可能就只有5,这还是属于人类的范畴,除开某些掌握着防御性权能的蜕凡者外,这一刀触者必死。

但这个人却还活着,黑色物质堵住了他的伤口,血很快就止住了,他甚至身形只是摇晃了一下,却并没有倒地。

仿佛面前站着的不是一个人类,而是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斯尔曼一瞬间想到了眷属,也只有那种非人的生物才能在收到这样的伤势后存活。

但很快,他看到了半具身子……还燃着青色火焰的手臂连同肩膀和肋下部分竖在半空中,支撑着它们的是一柄直入地面的长刀,手掌紧紧地握住了刀柄。

斯尔曼的视线不受控制地向上飞起,他重重砸落在远处的雪地上,吐出一口鲜血。

他挣扎着爬了起来,看向自己的右半身……

那是他的身子,被一分为二了。

几乎整个右上半身的部分在距离他十米左右的位置,扎根在雪地里被火焰灼烧爆出噼里啪啦的动静,像被点燃的木柴。

难怪对手还有闲心当着他的面去更换子弹……

他失去了挥刀的手臂,也失去了唯一的武器。

“蠢货吗……?”

斯尔曼听见了对方的嘲讽。

“呵。”

戈恩斯没有上前,他低头看着自己的伤口……

以前他就看过许多次了,刀伤和枪伤都有过,可如此恐怖的伤势他是第一次见,钻心的疼痛侵蚀着他的五脏六腑,血液顺着裤腿流淌,在雪地上蔓延开一片。

但他无法察觉到死亡,即使他已经能看到自己的内脏了,但他没有死亡降临时的那种恐惧感,有什么东西正在修复着他的身体,无数的黑虫在他腹腔里跳动着,它们‘叼’回了血肉将身体上的漏洞缝好。

甚至连噩兆的本相都看不太出来了,那层鳞片被层层叠叠的虫子所遮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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