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生山,千星在水,一帘疏影。

十五的圆月已将至天中。

“已然这样,哭什么呢?

发生就是发生了,愁眉苦脸解决不了问题。

不如,趁着还有时间…”

陈最一手插兜,一手擎着一个掉漆的搪瓷大茶缸,斜倚阁楼窗框,侧着身子,仰头望月,淡淡开口。

而身后床榻上的美少女,正抱着被子神情怔怔,无声落泪。

他却理都不理。

五指轻轻摇晃,滋儿地抿了口红酒,左脚抬起,脚尖交叉点在右脚旁。

自然、潇洒、惬意。

如果把跨栏背心、四角短裤和胶皮拖鞋,换成一套正装,大抵还能多一个——帅气。

茶缸子是不能换的。

这是多年前离开村子远行时,公社老村长送他的礼物。

此杯具在海难发生后,被他视若珍宝,用以时刻提醒自己…

修行者万不可轻易收礼!

谐音梗也涵在谶言里。

夜风将大背心子吹得簌簌抖动。

陈最回过头,西本雪穗还在木然落泪。

他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终是一叹。

“最后半小时,别拖了。要我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疼肯定是会疼的,但你忍着点儿,我很快。”

三分钟过去,小丫头还是一声不吭。

从头到尾都是这样,除了清醒后愤然叫了一嘴,再不吭声。

陈最很无奈。

少女总是天真烂漫的,是无序的,那些无序往往是由天真构成。

而这个少女一点儿都不无序,冷静得可怕。

陈最也理解。

一个再出色的人,长期在差的环境和关系中浸泡,总会变得黯淡和歇斯底里。再有能力、再有能量、再善良,也无济于事。

总之,生活中的灾难,大多来自于错的环境和认识了错的人。

小丫头现在很黯淡,刚刚也有那么一丢丢歇斯底里过。

但发现陈姓道士并未对她做出什么侵犯性的行为后,便冷静下来。

而陈最在公园看到她就是自己的因缘果报后,也冷静了。

虽然不知道她是自己机缘的原因,但不重要,天意如此,静候便可。

那条小青是妖灵,蛇毒也含有一分妖力。

陈最想趁着十五未过,给拔干净最好,不然多少要留下点儿头晕体虚之类的后遗症。

骨子里这么坚强的丫头,以后变得娇滴滴的,画风不符。

背她回到阁楼后,陈最用避毒符灰盖住她背后的伤口。

那里就在腰部稍稍往上一点儿,撩上去一些衣服就行了…

他真的啥都没干,想也…没怎么想。

又用金针封穴后,此后便是一个多小时的等待毒液回流时间。

期间,因体力流失过大,乏饿交加的陈最,又洗了一遍热水澡,蒸了一笼奶黄包…

西本文代和寺崎忠夫在外找了一圈摇钱树,看到事务所的灯亮了,过来询问,陈最如实说自己知道她在哪…

跟一个姓藤原的女同学一起回家了,他晚上见到时打了招呼。

他把这些都跟小丫头说了,并表示她可以在事务所留宿一晚。

西本雪穗并没开口说话。

女人不拒绝,就是同意。

最懂。

所以,他很开心。

开了一瓶珍藏俩月的葡萄酒作为庆祝与活血。

一来,数年等待,今日等到了正主。

二来,他有一整晚的时间可以跟自己的“机缘”加深了解。

于是放弃所有其他满月夜的固定活动。

比如观黑炁,寻大小适中的恶鬼超度换功德。

比如…哦,三枚铜钱倒是扔了一下。

上离下坎,未济。

三阴三阳,两两相应,有同舟共济之象。

然,此卦虽“亨”,但六爻均位不正,阴差阳错。

有小狐汔济,濡其尾,无攸利之意。

喻事情尚未完结,还要向前发展。

没关系,机缘就在眼前,发展呗。

道士的心,都稳。

这时。

“狗。”

“…”

美少女终于开口了,但最很费解。

“你…在骂我?”

转念一想,这才明白人家是在问那两条狗子。

陈最如实相告,狗妈中毒很严重,救不活,修狗在楼下的纸盒里睡着了。

“可以让我看看吗?”雪穗问,声音很小,有些虚弱。

陈最下楼后,雪穗摸摸自己的脸。

她想起狗妈妈在被毒蛇咬上之前那刻的场景。

得到了一个结论:人不如狗。

陈最抱着鞋盒回来,放在她身边。

打开后,金黄修狗在角落缩成小小一团,比网球大的有限。

小家伙睡着了,依旧发着浅浅的呜咽声,身子瑟瑟发抖,眼皮一颤一颤。

雪穗不忍心去碰它,只轻轻将鞋盒放在枕头旁。

“你会收养它么?”

始终冰冷的眼神融化了一点点,那滴融水倒映在陈最眼里,变成带有暖意的恳求。

说实话,你才是被它母上临终托孤的那位。

“会,就养在这里,养在一楼,你每天都可以来找它玩。”

陈道士向机缘丢出第一计,萌物引诱。

雪穗抿抿嘴,缓缓趴下,将被子撤到腰下,盖住浑圆…弧度很好的小屁股。

又轻轻拽起衣服,露出纤细雪白、嫩滑如日本豆腐的小蛮腰。

白色抹胸下沿五寸处。

六枚金针只露出一小截,呈六芒星位深深刺入,而中间…

围着一颗深紫近黑的核桃。

“来吧。”女孩儿淡淡说。

只是留疤而已,她怎么会怕留疤呢?

她听陈最说,要用刀尖划开一点点,会有些疼。

但她更不怕疼。

之前,她只是在犹豫。

就这样死掉呢?

精神的她,犹豫着要不要杀死肉体的她。

可她又听陈最说,苦难既然把你推到悬崖边缘,你为什么不在那里坐下来,顺便看看悬崖上的流岚雾霭,听我给你唱首歌呢?

然后他就开始唱歌。

雪穗听不懂中文,只觉得哪怕是旋律…也好难听。

他应该猜到那个女人的恶心事了,所以才劝我。

但他不知道的是,那女人也想把我变成那样呀。

报纸上说,生存的法则很简单,就是忍人所不忍,能人所不能,忍是一道墙,能是一道墙,两道墙之间就是生存的机会。

可我…快被两堵墙挤得透不过气了。

他又说…

好奇怪,他就像知道我在想什么一样…

‘第一次活得手忙脚乱,遇到点小事就想死,没什么,这是正常人类的反应机制,很可爱。’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