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溥慧蹙了蹙眉:“母亲,你别太娇惯曜哥儿了,多大的人了,还在长辈这儿撒娇撒痴!”

“啊哟,老大家的。曜儿深得老身喜爱,娇惯些也没什么!”冷老夫人宠溺道,“老身最看重的是许儿,寄予厚望的是平儿,放心不下的是颢儿,最疼爱的是咱们曜儿。”

“还有,最宠爱的是露儿!”言罢,笑容可掬地望向冷清露。

冷清露嫣然一笑,如黑夜中的繁星,像是笼着一层明亮的光,那是令人心醉了笑容。

冷清曜不禁看呆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虽然知晓自己这位堂妹乃大盛数一数二的美人,但那一瞬间,仍触动了心弦。

冷老夫人一番话将他拉回现实:“曜儿,如今你已中了探花,将来必然云程发轫。虽有你父亲与你叔叔在官场上加持,你也得三思而行,朝乾夕惕,万不可自恃甚高。”

冷清曜愣了愣,从令如流道:“孙儿谨遵祖母教诲,扬我冷家家训,忠君报国,不负祖母所望!”

冷老夫人和颜悦色。

佟溥慧瞪了一眼冷清曜:“话是说得好听,可莫是纸上谈兵!”

冷清曜没理佟氏,反而自说自话:“祖母对我这般疼爱,我又怎能辜负祖母的期望。如若辜负了,那可真真要天打雷劈了!”

众人俱是笑着望向冷清曜。

冷清露盈盈一笑,她算是知道了为何冷清曜讨冷家人喜爱。不仅生得好模好样,嘴又甜,会做谀,再加之考中探花,有骄傲的资本…

一家人其乐融融之时,小厮来报:“禀老夫人:刘姨娘,四少爷,二小姐到!”

一瞬间气氛降至冰点。

“让他们进来吧!”

“是。”

几个仆妇迎着三人进入皓月堂。为首之人便是刘姨娘,看得出她今日好好打扮了一番,石英色绣红花云锦对襟,如棠色弹墨纹冰心腊梅长裙,抹了浅浅一层胭脂,风韵犹存,不失当年风采,却显得有几分小家子气。

她右侧便是冷清霜,未经岁月的蹉跎,与刘姨娘年轻时楚楚动人、绯颜腻理十分相像。眉眼间尽是得意之态。

冷清露心中冷笑不止。

左侧的便是冷清源了,面形与刘姨娘有几分相像,肤色黑黢,眉目粗犷,但不似冷栖那般豪迈,那双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人,十分鹰头雀脑。

冷清源就是这样一个男子,偏生要着湖水蓝色锦缎袍子,大抵是想衬出文人风骨,但这一身装束和他格格不入,看上去怪模怪样。冷清露一瞧见冷清源胸口便发堵,眼眸中闪过恨意。

“妾身见过老夫人,老爷,大哥,大嫂!”刘姨娘莺声燕语。

“孙女/孙子请祖母安,见过父亲,伯父,伯母,诸位兄长姊妹!”

三人行礼后,静静地等着冷老夫人开口。

不久才听见一声“起来吧!”,刘姨娘与冷清霜有些尴尬。

“谢老夫人!”

“谢祖母!”

三人同时起身站定。

“刘氏,你来作甚?”冷老夫人开口。毕竟这种家宴,此三人俱是来不得的,今日贸然前来,令冷老夫人心中不悦。

刘姨娘心中一紧,面上不显:“妾身收到皓月堂中仆妇的传唤,这才匆匆赶来。”

冷老夫人冷笑一声。

这种家宴,刘姨娘与其子嗣皆是来不得的,其中缘由冷家谁人不知。此次刘姨娘与两人贸然前来,只怕冷老夫人会迁怒,连冷家仆妇都知晓之事,刘姨娘怎会不知?可刘姨娘面上笑颜依旧,到让人猜不透了。

冷清露却心知肚明。

“老身何时派柳嬷嬷去传你了?此事老身怎么不知?”这话里带着质问。

“柳嬷嬷,你说呢?”

柳嬷嬷跪在冷老夫人面前道:“回老夫人的话,老奴确实没有去传过刘姨娘,请老夫人明查!”

“柳嬷嬷,你在老身身边多年,老身自是信你的”冷老夫人点了点头,“刘氏,你既来了,便在此侍候吧!”

三人正想找个位置坐下,但看见圆桌上没有空椅的刘姨娘有些不知所措。

冷清霜忙打圆场:“娘亲,您不成天念叨着有礼物要献给祖母吗?如今来了皓月堂,怎拘谨起来了,快些取给祖母吧!”

“哦,是了是了”刘姨娘这才面色如常道,“瞧我这记性,差点儿就忘了,得亏是我霜儿提醒我。”

刘姨娘一脸慈爱的看向冷清霜。

但这幅模样让冷清露心中作呕,仗着自己诞下了冷家子嗣,就敢在当家主母面前炫耀。不过就是想借一双儿女上位罢了。在东宫这些年,冷清露最看不起的便是这种人。

但是,现在毕竟没有撕破脸皮,面上还是要装一装的。

“姨娘与二妹母女情深,看了真叫人羡艳。”冷清露话中透露出淡淡的忧伤,让冷老夫人与冷桓听了心中紧紧一揪。

冷清露的话像是童言无忌,可在冷老夫人和冷桓听到便是另一番滋味了。

冷老夫人是在徐氏仙逝后,将冷清露承欢膝下,教她琴棋书画诗书礼仪,千分万分宠爱她这个嫡孙女。当然,也有一大部分原因是怕被徐家迁怒丧女之事。

冷桓在徐氏怀胎时不慎将外室也坐胎的事传了出来,任谁都清楚这是刘姨娘故意而为之,为得就是折损徐氏的身子。

果不其然,徐氏得知此事,派人查明此事,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那时刘姨娘不仅坐了胎,还养育着一个男童,冷桓身边人都唤他二少爷,那定是冷桓的儿子。徐氏知晓后大哭一场,差点儿小产,这可把冷老夫人惊动了。

冷老夫人得知此事大怒。都是女子,怎会不体谅女子?将冷桓叫过来狠狠训斥一通,并安抚了徐氏,让她安心养胎,其余之事都由冷老夫人做主。

后来,在冷桓的劝说下,冷老夫人因刘姨娘诞下男丁,还是将刘氏和冷清源接进府中,纳刘氏为贱妾,居西院桃李苑。虽说桃李苑离东院甚远,但刘姨娘还是时不时的献殷勤。什么七巧点心,玫瑰酥,赤豆糕,简直是变着花样送,有时无法送入冷桓的书房,便买通小厮和佣人。为了将冷清源也塞进太学,一哭二闹三上吊,终是使冷桓心软。

这些徐氏都看在眼里,可离预产日相差无几,身子渐渐沉起来,做事也不方便,只能任由刘姨娘胡作非为。怀胎十月,终于诞下了冷清露,冷家人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徐氏身子弱,做月子日子长些。可就在此时,刘姨娘却突然开始讨好徐氏。徐氏乃世家大族出来的女子,但又怎会看不出这点手段。可她没有料到,刘姨娘趁冷桓不在府中直接将她推入池中,虽是捞上来了,但身子受了凉,便一直在梨香院内静养。太医说徐氏本就身子不大好,刘姨娘收到口风在这时刺激徐氏,这才一病不起,最后消香玉陨。

这件事冷桓知或不知呢?大抵是知晓的。不然也不会对徐氏内心十分愧疚,可惜逝者已逝,只能把感情寄予冷清平和冷清露,更多是冷清露。所以从小到大冷清露不论大错小错,冷桓只是批评教育,从未动过手。哪怕是被御史参一本——溺爱子女,也不惧众臣斥责,当着赵帝的面回怼。让满京所有女儿家眼红,更别提刘姨娘与冷清霜了。

今日听冷清露提起,冷桓有些愣怔,一瞬间无限的愧疚和思念笼罩了心房。

殊不知冷清露此时的内心深处却有着别样的波澜。冷清露自记事起,便未曾见过那素未谋面的母亲——徐氏。

只知晓是徐家嫡幼女,自幼饱受宠爱,是个天真烂漫,善良温柔的性子。而这些事情都是从柳嬷嬷那听来的,柳嬷嬷还说,徐氏殁前吊着最后一口气让冷桓发誓,此生不可对他们兄妹有一丝不好,若违此誓,天打雷劈。她当时还不知发誓是何意,如今晓得了徐氏是赌冷桓的愧疚会对他们兄妹关怀备至。故每逢清明又或徐氏忌日,冷老夫人总会领着她到祠堂祭拜生母。冷清露内心流露出淡淡的苦涩,若是知晓自己的女儿被陷害至此,应该会非常难过吧?

众人从思绪中拉过来,冷桓不敢抬头看冷清露的眼睛,心里多少年积压的愧疚,让他在此刻喘不过气来。

“好啦好啦,今儿个齐家欢聚一堂,莫要在提伤心事儿了”佟溥慧打圆场道,“不过是母女情深的戏码,明仪羡艳什么?有伯母在,咱们侄母也可情深!”

这话说得是没毛病,只是最后一句意有所指。

刘姨娘与冷清霜面色难看起来,倒是冷清源不明所以,道:“伯母说的是,情深意浓非也单指母女。想来侄母,姑侄,莫逆之交,白头偕老之人皆可称此。”

刘姨娘听到儿子向着外人,面色更是不愉,冷清霜忙拉着刘姨娘的衣袖道:“娘,祖母还等着您的礼物呢!”

刘姨娘强颜欢笑道:“宗玉,还不快呈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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