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清露躲在铁树后,瞧见那丫鬟对台阶上的人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她才缓缓抬起头注意前方的动静。

“阿雪,你医术超群,救了许多军营里的士兵,我怎会不信你呢?只是事关明仪,我放不下心罢了,你又何必如此斤斤计较,执意要走呢?!”

这声音,是冷清平!

冷清露瞬间顿悟,难怪那丫鬟神色张皇,行为举止那么古怪。原来如此……

冷清露离他们不远,他们那头说的话都被她尽收耳中。

“我晓得你们冷家高贵,看不起我们这些平民。冷太师的态度你也看见了,我一个罪臣之女,呆在这儿也只能平白受你们的屈辱!”

“你此言何意!?你摸着良心说话,你来太师府这么多天,我太师府的人可有亏待过你一分一毫!”

“呵,你们太师府的人对我的鄙薄之意,你又何尝没见过?!我想离开是我的自由,与你无关!”

“好,好,江南雪你好得很!”冷清平怫然不悦,“你今日若踏出太师府一步,就永远别回来了!”

江南雪冷笑一声,眼底毫无波澜,怒声道:“好啊!从此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两不相欠,此生不见!”

言毕转身拂袖而去,没有丝毫留恋。反观冷清平只一人站在原地,面上闪过错愕,显然尚未反应过来,就这么眼睁睁见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

见他双拳紧握,怒意难忍,愤愤离去。

见两人都已离去,冷清露这才小心谨慎地从树后边走出来。她不知其二人吵架的缘由,也不好评判谁对谁错。唯一知道的是,这俩人彻底没戏了。

冷清露出了竹林,脑子里却还在不停思索着二人之间的关系。她活了两世,也是这府里头一个瞧出他们关系之人。

冷清平与江南雪想必对彼此都有情,关系亦很是亲密,只是没敢在冷桓冷老夫人面前没显露出来。

虽说上次冷清平说他们二人已经做好了棒打鸳鸯的准备,但以她对冷清平的了解,他绝非那种可以很快放下感情的人。

看来,这情劫,在所难免了。

待她回到屋内,迎面见到一群丫鬟焦急万分,不由出声道:“这是怎么了?”

一群丫鬟见着她,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个两个哭着喊着扑上来:“大小姐,您这是去哪了啊?!”

“刚用完膳,去花圃里消消食,怎么了?”冷清露一脸茫然。

众丫鬟这才松了一口气,落樱拍了拍心口,道:“阿弥陀佛!大小姐,日后您去哪儿先与我们讲一声,不然我们到处寻不到您,真真急死人了!”

冷清露无奈不已,连声安慰,让她们安心。

“我在太师府中随意走走罢了,怎会出事呢?”冷清露似笑非啼。

“您不知道,琅琊云家三房的庶出小姐,就是因为没带婢子独自在院里走,被歹人袭击,名声可都毁尽了!就是前不久的事儿。”玉兰急得直掉泪。

琅琊云家的庶出小姐?名声尽毁?冷清露心中诧异。

云家好歹也是七大世家之一,这些年虽然日渐败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实力还是不可小觑。

她又转念一想,京城治安素来极好,近年来从未出过什么重大凶案。竟有歹人如此猖狂,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欺辱良家少女?

冷清露心下只觉不对。此事,莫名有些蹊跷了。

“就是因为这样,老爷才再三叮嘱我们看好您,万不可出差错。”纷纷补充道。

院外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是绛英。冷清露在书院吩咐她给年家送礼,绛英的效率极高,不多时便回来了。

绛英朝她点头示意,冷清露即刻便懂了她的意思。

人死不能复生,可仇不可不报。

她既能让当朝太子吃瘪,区区公主自是不在话下。赵棽棽不是很狂吗?那便看她能狂到何时。

启祥书院内。

贺临霄执笔题字,少年垂着眉眼,笔走龙蛇。他落笔大气豪放,不同于世俗的中规中矩。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他停笔,静静看着这幅字,恍然出神。

前桌的黎灿回头,见他一个人发愣,怎么叫都不应,便直接伸手夺过他手中的纸,一字一句读了起来。

他读得声情并茂,深情脉脉,却一脸戏谑地看着贺临霄。

言毕,故意挑逗他道:“阿霄,你这是在想谁呢?你心中思慕的佳人吗?”

贺临霄陡然回过神来,轻轻夺过黎灿手中的纸,检查有无折坏的痕迹。

见他对待一张纸,如同对待一个稀世珍宝一般,黎灿瘪了瘪嘴,牢骚道:“不过一张纸罢了,何至于此?我说阿霄,你该不会真陷进去了吧?”

贺临霄没有回应,依旧做着手中的事。

“岂止是陷进去了?他的魂都被勾走了。”隔壁桌的季闻无情嘲笑,“也不知是谁,见心悦之人伤心,当众弹琴,可是赚足了风头呢!”

贺临霄微微抬眼,只觉得没地方出气:“你们两个够了啊!单凭如此,怎么就足以看出我对她有情?”

“还用看出来么?”黎灿嘲笑道,“陌尘将你在太师府的事从头到尾与我们讲了一通,你啊!恐怕是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贺临霄黑脸,怪不得他二人显得什么都心知肚明一般,竟是陌尘将他卖了?!

“阿霄啊,咱们都是兄弟,别的我不说,你就和我讲讲,你喜欢那冷家小姐,是单纯因为她生得貌美吗?”黎灿好奇的提问道。

“不是。”贺临霄果断否定。

“那你喜欢她什么?”黎灿赶忙追问。

“依我看啊,这冷大小姐除了长得美艳动人外,就这么一副冷冰冰,冷漠无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一点儿也不像是个活生生的人,倒像是陶瓷娃娃。”黎灿说出了自个儿的心里话。

“她才不是你说的那样。”贺临霄皱眉不悦道。

“我喜欢她慧心妙舌,颖悟绝伦,蕙质兰心,博学多才。”

“便是前路是万丈深渊,刀山火海,也敢只身勇闯。遇难不退,御敌不慌,遇事永远冷静,收放自如。”

“胸中有沟壑,腹内有乾坤。纵览全局,执棋睥睨天下,将一切收归掌心的决绝与傲骨。”

黎灿季闻俱是一惊,他们没想到贺临霄真的动了真情。

“还有,她一点也不冷漠无情。”贺临霄站直身子,一字一句反驳黎灿的话,“她只是对你冷冰冰罢了。”言毕拿起纸就往外走。

黎灿季闻愣愣的望着他的背影,季闻没忍住低骂了一声:“搞得他们有多熟似的?”

黎灿点头不无认同。

屋外光影斑驳,树影婆娑,伴着读书声,时间格外漫长无际,一切祥和又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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