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德宫。
原先茂德宫是满宫最热闹的地方,而今却是萧条,宫人们皆面色肃沉。
刘德妃一改往日骄纵之态,既没梳妆,也没打扮,整个人看上去瘦了一圈,泪眼婆娑的想冲出门却被众宫女拦在屋里。
“放肆!本宫就算被陛下软禁,也是后宫四妃之一,你们有什么资格拦本宫?!”刘德妃用尽全身力气吼道。
宫女们仍旧态度依旧:“娘娘,不是奴才不让,是陛下发过话,不让您出门半步,您就别让我们为难了。”
刘德妃拗不过她们,瘫坐在地,直直的望向门外一方。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位面无血色的少女虚弱地跪在凉亭之中,周边围着四五个佩刀侍卫。
如今正值夏季,又近未时,阳光极为炽热。她的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唇色惨白如纸,她垂着头,好似虚脱,整个人奄奄一息。
眼见她就要倒下,刘德妃紧张的唤道:“棽棽!”
赵棽棽终是无力支撑,直直地倒下去,侍卫见她这般生怕出事,忙蹲下身试探她的鼻息。
恰逢此时,宫外传来太监尖细的喊声:“皇上到——”
宫人们一愣,随即就见赵帝领着一众侍卫自外进来。
众人连忙行礼。
“都起来吧!”
赵帝款步走至凉亭中,瞥了眼昏倒在地的赵棽棽,顺势坐下。他眼神示意领头的侍卫,那侍卫也是个识相的,忙回道:“回陛下,康宁公主无碍,只是有些缺水虚脱。”
房公公在边上给赵帝倒茶,悄悄瞧了眼赵棽棽,心底叹道,最是无情帝王家。别看赵帝平素对赵棽棽多好,下起手来那可真是一点不心软。
赵帝颔首,又问:“德妃呢?”
“德妃娘娘一直嚷着要出门,片刻都未停,好在宫女们拦住了。”侍卫顿了顿,回道。
赵帝取过一个茶盏,倒了些冷茶,递给房公公,房公公受宠若惊地接了,却听赵帝一句,“给康宁公主饮了罢。”
房公公手一哆嗦,讪讪一笑,心说还以为是给我的呢。
房公公依言照办,把这杯茶给赵棽棽灌了下去,赵棽棽呛了几声,而后恢复清醒,如觅甘泉般喝得一滴不剩。
她面色依旧苍白,见了赵帝目露惊喜,如见救命稻草般连滚带爬地跪在赵帝面前,嗓音沙哑,态度却坚决:“父皇,求您了,别将女儿嫁去西犁。”
这是皇家私事,众侍卫怕自己没命看下去,都纷纷行礼告退。
赵帝低头看着杯中沉沉浮浮的茶叶,连个眼风都没分给她。
“父皇,您疼了女儿十余年,您真的忍心把女儿嫁给那个残暴不仁的西犁皇吗?”赵棽棽哭诉道。
她才刚恢复一些精神,连哭得力气都没有,只觉眼眶酸涩。
“棽棽,你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赵帝摇头惋惜。
赵棽棽抬眼看着面前之人,养育了自己十几年的父皇,天下共认的明君,待自己的亲生骨血却这般无情。
她好似第一次认识他。
第一次看清他宽容仁慈之下的真面目。
“你作为朕的女儿,作为大盛的公主,你有自己的责任。”赵帝一字一句娓娓道来,“你们作为公主所肩负的使命,与皇子不同……”
“朕也是为了大盛考虑,为了子孙后代考虑。”赵帝循循善诱。
赵帝还想再说下去,就被押在屋里的刘德妃打断,她如今已无平素高雅之态,状如疯魔,满口嘶吼着:“你住嘴,你住嘴!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自己——为了你的私欲,为了你的地位!你从未替棽棽想过!”
刘德妃身侧的宫女手忙脚乱地按住她,想让她闭嘴,却几次被她挣脱。
刘德妃的外裳被扯掉了,衣角的绣花也有被抓破,看起来十分凌乱。
她猛得向赵帝奔来,身后的宫女们很是紧张,紧随其后。赵帝皱眉,房公公赶忙上前护着赵帝。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刘德妃快要扑到赵帝面前时,一众侍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围上前压制住她。
“赵靕,你不亏心吗?!”
“堂堂一国之君,竟派自己的亲生女儿前去和亲!你对得起棽棽吗?对得起我吗?对得起刘家吗?!”
赵帝面色不善,眸色沉沉,心中已然怒火中烧。
“来人!德妃以下犯上,辱骂君王,把她给我押入冷宫,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可前去探视!”赵帝直接下令,毫不留情。
侍卫们忙将其带下去了。
赵帝浑然不顾哭喊的赵棽棽,踢脚就往宫外走。
“传下去,康宁公主今日需在茂德宫养病,没有朕的口谕不能踏出宫门半步,外人亦不得进入茂德宫一步。还有,务必将康宁的婚事昭告天下,婚期提上日程。”
房公公躬身小心的应了。
赵帝头也不回地走了。
身后的宫女想将赵棽棽扶回屋,却被赵棽棽一把刷开:“都给本公主滚!”
她满脸怒容,众人不敢造次,只好默默候在她身侧。
不知过了多久,赵棽棽才平息情绪,用手拭泪,强装镇定吩咐宫女:“传信给皇兄,让他快些派人前来搭救。”
赵棽棽眼眶通红,脊背却依旧挺立,眸中带着不甘与怨怼。
……
帝后离席不久后,众朝臣们也便纷纷起身离开,有大臣离去前还不忘恭喜冷清平,打趣了两句,冷清平平静得吓人,冷清露心中不乏担忧。
冷栖夫妻晓得冷清平当公主驸马实属被迫,心底也叹息。好端端的,偏碰上圣上赐婚成了驸马,如此,手中的权势自然会削弱,堂堂少年将军就这么平白被耽误一生,换了谁都难受。
亦有人如他们一般想法,却也有人暗地高兴。
坤宁宫。
苏皇后花容失色,肉眼可见的焦急,对着景王道:“惊寒,这可怎么办?你母妃被押入冷宫,棽棽又被关在茂德宫不得随意进出。这,这可如何是好?”
苏皇后如今拿不定主意,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赵惊寒身上。
比起苏皇后,赵惊寒就显得冷静很多。
“母后不必心焦。”赵惊寒出言安慰道,“如今妹妹和亲之事已成定局,定是母妃顶撞了父皇,才惹得父皇发怒,牵连了妹妹。”
苏皇后惊呼一声,差点晕过去,还是赵欲怜上前搀住她,给她顺了顺气,才使得苏皇后换过气来。
“德妃娘娘虽然任性无礼,目中无人,可平素也未见父皇责罚,今日怎会如此严重?”赵欲怜蹙眉。
“可能是关于妹妹之事起了分歧。”赵惊寒低眸沉思。
“这可如何是好?”苏皇后失神,紧紧抓住赵惊寒的衣袖,仿若落水之人抓住最后一块浮板。
赵惊寒顿了顿,眉眼间尽是无奈:“母后,这是父皇下的旨。父皇的脾性您也是知道了,定下来的事再难更改。”
“可棽棽是你亲妹妹!”苏皇后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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