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格林一家居住在匹兹堡两河交汇处的下游,那里有个早年间产生的定居点,哪怕是现在那儿也谈不上热闹繁华。

仅有一条泥道穿过小镇,本地居民称之为第二大道,因为真正的第一大道是小镇东边的莫农加希拉河。

鉴于周围树木繁盛,我们就叫它伍德镇吧。

此地房屋多为一层木屋,日晒雨淋后的灰白色就是镇子的主色调,如今还要加上一些黑色颜料,河边那些工厂的烟囱就是画笔。

河流两边的土地早就被土地投机者据有,少数未被纳入囊中的地块,现如今也变得岌岌可危。

蒸汽机的出现,虽然打破了工厂需要临水而建的规则,但地价依然开始浮动。始于1837年的金融危机已经快结束,这也是原因之一。

本县的匹兹堡中心地区早已经升为市——匹兹堡市。它已经成为一座蓬勃发展的重工业城市,从河边林立烟囱就可以知晓。

所以,除了广告招牌以外,很少有人会给这里的房子刷上醒目好看的油漆。富人们的别墅、庄园则离得远一些,但不管是红砖木屋还是白色大理石的豪宅,同样受到影响。

伍德的街道上,路面和郊外的泥地,区别不大,无非是雨天更泥泞,晴天灰尘更大。

说起来,它应该叫2号街更合适,大道只是一种时髦的叫法,官老爷们还指望着小镇能继续成长,手里的地产才能继续增值。

街区中部偏南的位置,一栋‘二层豪宅’耸立在路边,那就是格林一家的居所,也是亚瑟的家。

亚瑟的父亲威廉拍下土地的时候,它的价格足以让旧大路的乞丐落泪。当然了,如果你真是一名乞讨者,那么你参与拍卖的权利会被剥夺。

威廉·格林当初以1美元25美分/英亩的起拍价从土地管理局手里拍得。最终,40英亩土地只花了300美元不到。

去年,一个土地投机商给出给出了32.5美元/英亩的高价。这也仅仅是1837年的经济危机开始的地价。不仅得益于它挨着河道,更重要的是工厂在扩张。

格林家的好运不仅要归功于《1832年土地法》,也要算上《1830优先购买权法》的功劳,使得那最小份的40英亩土地才落在格林家。

不过那已经是十多年以前的事,现在匹兹堡市周围的地价涨了好几倍,甚至十几倍。

现在,这40英亩的地足以轻松卖到上千美元。

格林家的大部分土地,都会租给一些准备向西拓荒的佃农种粮食,地租则是各种农产品以及偶尔的零工。

也许明年或者后年,又会换来一些新的面孔在那里耕作。等一批又一批的人攒够西进的物资,他们就会继续向西出发。

这种短期租约费用比南方租给白人的长租超出20%以上,不过威廉只是按照正常市价收取。

所以,出租的35英亩土地几乎从没有停下过耕作,一家人的日常开销刚好能靠地租补充。

那些精明的大地主则因为威廉的善意,而心怀恨意,好在这种善意只出现在35英亩的土地上。即便如此,也少不了周围邻居们的议论和嘲讽。当然,他们还没有达到上门讨要说法的程度。

大约1000平方英尺【约93平方米】的木屋,底层包含了作坊、卧室、客厅、厨房;第二层仅有的一间小阁楼则是约翰和麦迪两人的卧室。

屋后50码处有谷仓,那里存放有一些铁矿石和干草,以及威廉讨厌的烟煤。最近,他准备换成东边开采的无烟煤。

为了‘豪宅’和家人的安全,一座自制小锻炉被垒在作坊的右边。紧挨着房子的左后边是亚瑟自己搭建的简易马厩,也是那匹老挽骡的寓所。

通风好和采光足是它最大的优点,毕竟家里没有专业的建筑工人。

安顿好自己坐骑,亚瑟扛着战利品走进屋里。他找了一块看着干净的木板,把鹿肉扔在上面,然后带着鹿皮走进作坊。

作坊左边的架子上摆放整齐的是一些自打的金属制品,马口铁杯子、盆,以及斧子、铲铁钉、铅条、镐头一类的东西。大门正对着的墙上挂着一些老式滑膛枪、来复枪、手枪,各个时期的均有。

一张自制的L型大柜子既是工作台,也是展示柜,一台小的木结构镗床和钻床则是在屋中的右边。

与其说是钻床,还不如说它是一个便携式的打孔工具,也就镗床看起来有一点工业的气息。

那也正是威廉头疼的地方,为此失去了不少生意。毕竟人力比水力、蒸汽机动力甚至比畜力要小得多,周围人的枪管要是坏了,基本不会来找他处理,任谁也不希望半个月不打猎。

一支能用的枪管,起码是一个星期的工作量。

“要不是答应给妈妈做一双鹿皮鞋,真应该把它送给康纳。真想赶快看见小家伙,我还没看到过印第安人的混血婴儿。”

“什么婴儿?”一张铁皮正在砧板上塑形,叮叮当当的声音节凑感很强,威廉没有抬头,他只是随口一问。

“噢,没什么。瞧,这是我今天的收获,一张完整的鹿皮。妈妈很快就能拥有她的皮鞋了,葛丽娜也可以有一副皮手套......”

“得了吧,快把我的来复枪还回来。还有,骡子的两磅玉米别忘了,否则,下一次不一定能驮你。最好混上一些燕麦和麸皮,它最喜欢。”

光膀子的威廉,身着一条宽大的布满火眼的脏围裙,双手带着皮套,笑吟吟地朝大儿子摊开手。

他那几乎齐肩的浓密头发看来跟一个乌鸦窝一样糟糕,更别说那繁茂得几乎遮住口鼻的胡须,如果嘴唇大一些、突出一些,都不用花钱去马戏团看狮子。

接过亚瑟递过来的来复枪端详一会儿,威廉拿出沾有枪油的布擦拭起来。“又和那‘红人’一起?”

“他的本领一向很好。今天我用弓箭射倒一只水獭......”

“你想说什么?”

“是差一点射到。”

“我们都习惯用枪,否则他们也不会被赶到遥远的边疆。镇子里的人对于他娶了一名白人女性很不满。据说有一帮人正准备找他谈谈。”说到这里,威廉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追问,“如果他向你求助,你打算怎么办?”

“我能帮上什么忙?不过,我会向他们解释,康纳已经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而且每次礼拜他都会去教堂。作为上帝的子民,不应该怀着慈悲之心?”

威廉放下枪,双手撑在柜台上,慈爱地望着亚瑟那双幽蓝的大眼睛,“孩子,上帝的子民都在天堂。在那之前,你们和琳达才是我的全部,我决不允许任何危险降临在格林家。”

父亲的话语让他的心里发闷,满载而归的好心情也被浇灭。是啊,谁也不希望成为白人‘同胞’们眼中的叛徒,那种后果不受法律保护,最好的结果就是被赶出社区。

在本地区,已经发生过很多起驱逐事件,一些品德败者,被涂上柏油粘上鸡毛;如果是某些自由黑人犯错,柏油【植物沥青】会被替换成滚烫的矿物沥青【也叫柏油】。

拎着鹿皮,亚瑟把他摊开在一节宽大的软木头上,用短匕刮着上面的脂肪。

“母亲去哪了?”

“北街那里新开了一家杂货店,她去淘换一些日用品。嘿,别再用力了!把它拿到皮匠那儿吧,10美分就能帮你处理好,顺便把你母亲接回来。”

他只是不知道干什么而已,铁匠铺的工作已经开始让他厌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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