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是如何从宾馆房间落荒而逃的,葛淼已经记不得了。任长生并没有拦着他——可能是因为心脏滚出来了,她总要先忙着装回去。
葛淼从一个崭新的噩梦中惊醒,他在睡梦里用自己没有碰过心脏的手死死掐住不慎碰过心脏的手腕,好像潜意识里面,他的左手已经把右手当作敌人。
除了双手之间的战争,这惊愕的梦境还捎带送来一脑门虚汗。那无边无际的幻海里浮沉着黑暗和可怖的鬼影,似乎是有些什么情节的,但是他记不得梦魇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记得那一对爬行动物才会有的鎏金的眼睛镶嵌在天幕上,垂眸无时无刻不盯着他。
几天的睡眠不足让葛淼已经有些形容枯槁,他时常分不清白天和黑夜,更要命的是他不能碰柔软的东西,他曾经在音像店门外被一只蛞蝓爬到凉鞋上,当即便惨叫一声,好一会眼前都是黑白交叠的空洞色彩,等到他被大哥大吵醒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居然被吓晕了过去。
如果说做噩梦还能忍受,那么被吓晕过去就真的太掉价了,丢脸到葛淼自己一个人坐在十来平方的屋子里,被气得眼圈通红。过一会,他抬头看着镜子,意识到自己被那个女人气得眼眶又红了,便愈发生气恼怒害怕,最后没忍住,坐在床沿哭了起来。
这件事葛淼不会对任何人说起,但是内心里,他却更恨上任长生。
他这样的浪子不应该和无趣的女人纠缠,但是那根本不是女人,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男人报复女人是上不得台面的,但是人报复怪物,还需要什么理由呢?
葛淼点了一支红双喜,叼着烟嘴掏出口袋里的小灵通:“喂,老崔,是我葛淼。我跟你问个人,你们那边能查修行者的名单吗?我想找一个女的,叫任长生……没什么,她,她前天晚上得罪我了,还欠了我点钱,我就想知道她在哪个道馆修行,上门去把钱讨回来。”
放下电话,葛淼心情好了不少,打开MP3跟着哼起歌,脑海中畅想着等到他去道馆找到任长生以后对方哀求的模样:“……早就听说有些修行之人因为投机取巧而产生异变。等我弄清楚情况就去道观找那个女的,要是真把她揭发了,这人可就没有好果子吃咯。”
轻快的歌曲和强而有力的鼓点听得葛淼心情格外愉快:“先威胁她,找到她然后用那天的事情让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然后逼她把身上的钱都交给我。这帮修道者把成仙看得比性命还重要,一定能让她跪下来求我的……”
做着这样美好的畅想,葛淼靠在床头睡了过去。冬日午后的暖阳透过蓝色的玻璃窗落在他身上,暖融融的好像一层没有重量的被子,窗外时常飞过一两只麻雀,毛茸茸一团停在电线杆上,叽叽喳喳地鸣叫混在一起,大约是终于做了一个仿佛是不错的梦,葛淼在梦里总算舒展了眉头,伴随着一阵冬日敲打着窗户的北风,他靠在床头不由得舒展了眉头。
忽然小灵通的声音响了起来,一下惊醒了那个任长生讨饶的梦境。葛淼从床头弹了起来,眯着眼接起电话:“喂?啊,老崔,已经查到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几分迟疑和犹豫:“查到了,咱们康城叫任长生的女的修道者也就被一个,但是你确定你前几天见到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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