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伶酒喝了一壶又一壶，桌上的饭菜却剩了不少，都被吹得冷掉了。酒壶东倒西歪的躺在桌面上，壶盖被扔的到处都是，但此时的张拂靖二人却酒酣耳热，好不快活。
张拂靖向嘴里灌了一口，才喝几口，便已见了底。他扔开酒壶，又寻了一瓶满装的刘伶酒，心满意足地闻了一下，便一口闷了下去。
“拂……拂靖，”法让已经醉到连说话都有些断断续续的，“你听我说，后天……后天，正月十二，就是洛阳上元节之前最大的集会的时候了，到时候南市、北市那是风物云集，你想要什么……都有。到时候，咱们，一定要去看看。”
张拂靖来到神都之前，也曾对这里的三大市有所耳闻。这南、北、西三市分别坐落在洛阳城的不同里坊之间，皆是车水马龙、烟井繁华之地。三市汇集了来自各国的商人，售卖的商品也是千奇百怪，从金石草药、布帛丝绸到珍珠美玉、刀剑马匹，可谓是无所不包，甚至还有人贩售狮子、骆驼这种西域传来的稀奇动物。那过海而来的昆仑奴、火精剑、龙油绢等商品每每受人哄抢，而粟特商人带来的玛瑙杯、水晶盏和奇异香料更是深受富家追捧。
法让边打嗝边断断续续地说道：“对了，我还听说，后天，那南市……不对，北市的，枫雅斋要举行一场拍卖会，到时候各种奇珍异宝都会……都会被拿出来竞拍，听说今年可是有一件大宝贝呢。”
“大宝贝？”张拂靖好奇道。
“对，听说今年，枫雅斋收到了一件大宝贝。这宝贝就是，步……步光剑。”
张拂靖闻言有些吃惊，说道：“哦？步光剑？这我倒是略有耳闻。据说这步光剑是春秋时期，越王允常派人所铸之剑，剑成之后，星河摇动，颇有灵性。不过我听说，自从秦汉之后，就再也没人见过此剑了。”
这么多年来，张拂靖跟随虬髯客走马江湖，也遇到了不少刀侠剑客，红尘滚滚中，也耳闻了他们那动人心魄的故事。
十二年前，契丹人郁矢连为父报仇，持名刀“沙雪”连灭辽东三家帮派，一时间杀得人头滚滚，安东都护府下令通缉郁矢连，却被他逃之夭夭，直到如今也了无音讯。
载初元年，正值武周代唐之际，无名剑客手持鹿卢剑杀入江宁折冲府，将府内果毅都尉尽数斩杀，最终因寡不敌众，力战而亡，死前大喊三声“复唐”，世人无不唏嘘。
三年前，为争西南第一剑客的名号，诸多剑客汇集蜀中某处竹林内一决高下，厮杀了三天三夜。据说，最后活着从竹林中出来的，是一只身着蓑衣、背负青竹剑的熊猫，那天之后，熊猫剑侠的名号便留誉江湖。
法让闭上左眼，又将右眼放到酒壶口向里望去，漫不经心地说道：“听说，这枫雅斋为了这步光剑可是不余遗力地宣传，哈哈，就是不知道最后能成交多少钱。不过，这步光剑在龙泉百兵谱上列居第四十二位，也着实是一把当世名器。”
“龙泉百兵谱？小让，这龙泉百兵谱又是什么？”张拂靖还是第一次听说。
法让将酒壶放到桌上，打了一声饱嗝，说道：“这龙泉百兵谱是天下最出名的兵匠组织——龙泉阁，所排列的全天下最牛的一百把兵器的排名，什么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应有尽有。”
龙泉阁，自从北魏以来便是蜚声天下的兵匠组织，其工艺之精湛，可以说是巧夺天工。龙泉阁不仅打造寻常武器甲胄，有时还为负责朝廷特殊军备。隋末之际，龙泉阁就曾为秦王李世民设计、锻造出了玄甲军的兵甲。
此外，龙泉阁还培养出众多不世出的兵匠大师，他们所铸就的每一件兵器，都足以惊动江湖。
而当今天下公认的第一铸剑大师便是十八岁时就铸就浪人剑，如今年不过三十的天纵奇才——张鸦九。
张拂靖沉吟道：“像步光剑这种先秦名器，居然在百兵谱上只排到第四十二名，不知那些位列前茅的武器都是何等的神兵利器。不过，若是，能拍得这步光剑，师父教我的万剑归宗说不定就会……”想到这里，张拂靖猛然想起自己虽然从朱杭那里获得了丰厚的报酬，但和那群挥金如土的王公富豪比，自己就是穷鬼一个，怎么可能有钱拍下步光剑，当只得下一阵苦笑。
不过，法让给张拂靖的描述已经勾起了他的兴趣，反正也是闲来无事，于是两人即刻约定到了正月十二一同前往枫雅斋，也去看看热闹。
正月十二日，食时。
窗外的钟声响了，悠远、厚重，仿佛是从天外传来的梵音。这马寺钟声为洛阳名景之一，每日或在清晨日出，或在西山日没，洛阳城外的白马寺的钟声必然会准时到来。洛城内虽也有钟楼，但其声音远不如白马寺的钟声让人印象深刻。佛寺的钟声，总是别有一番滋味。
张拂靖缓步向窗边走去，然后打开了窗子，伸了个懒腰，极目望着暮雪满城的洛阳。
这一觉，他便睡到了十二日的清晨。
稍作准备，张拂靖便动身去北市。从铜驼坊出发，穿过景行坊，就到了洛阳北市。刚到那里，张拂靖便看到法让手里捧着个胡饼，已早早在等他了。
“来，大哥，尝尝。”法让迫不及待地将手中还热乎乎的胡饼递给了张拂靖。
两人一人一张胡饼，边啃边走。今日的北市好不热闹，贩卖糕点小吃的小商贩沿街叫卖，胡饼、汤面、槐叶冷淘，还有米酒、果脯，看的张拂靖垂涎欲滴。
一旁的法让嘴里的胡饼还没嚼完，便嚷嚷道：“现在是冬天，北市上的吃食还是少。秋天的时候，各式各样的水果都在这里，就连我们白马寺的石榴也会拿到这里来卖。大哥，你还没尝过我们白马寺的石榴吧，那可是粒大还甜，人人都说‘白马甜榴，一实值牛’，绝对是名副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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