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敬公主向娴贵妃讨教一事,风一样地吹遍了紫禁城,皇后装聋作哑,送了些礼物去翊坤宫权当面子,皇帝知道这件事,也不曾多说,《女则》《女训》罢了,又不是什么大事,更何况,和敬公主嫁人,规矩自然也是重要的。

纯贵妃自知理亏,拿了压箱底的东西送到长春宫赔罪,不过幸而她素来便是一个老好人的性子,无论皇后还是和敬公主都不曾难为她。

至于翊坤宫的娴贵妃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日日抄录不说,和敬公主兴致来了就跑翊坤宫喝茶,如懿便只能悉心“教导”,可是和敬公主的规矩是皇后娘娘教的,书上的每一句话她的烂熟于心,但凡娴贵妃写错说错了一句,必是冷嘲热讽,再拿中宫说事,说她不守妃妾之德,定要长长记性才好。

这样的日子一直到了九月中旬,足足将近三个月,如懿日日抄录背书,而如今和敬公主不来,是因为启祥宫的金答应早产,她原是谋害自己皇额娘和七弟的真凶,和敬要陪在皇后身边。

启祥宫,从早晨开始,金玉妍就觉着身子不适,生育两子的经验告诉她,她要生了,崔贤贞急忙去请了皇后,郑熙珠则紧紧陪在她的身边。

皇后亲自坐镇,产房里都是有经验的嬷嬷,饶是如此,金玉妍的惨叫声也从早上一直到晚上。

“怎么回事?”琅嬅皱了皱眉,问道。

“金答应这胎原本怀相就不好,如今,这孩子更是横过来了,娘娘,不好生。”产婆急急走出来。

“尽全力。”琅嬅心情复杂,最后也只叮嘱了这一句。

“主儿,用力啊。”崔贤贞紧紧抓着她的手,在她耳边呢喃,“世子也期盼您这个孩子,这是有着玉氏血统的孩子,为了母国和世子,您一定要撑住!”

“世……子?”金玉妍眼角缓缓流下了一滴泪,“世子在王宫有没有提起过我?”

“有,世子,从来没有忘记过主儿。”郑熙珠答道,她们都是十几岁的少女,何曾见过产房的血腥?

“好。”金玉妍闭上眼睛,只跟着产婆的话拼尽全力。

终于,在第二日子时,九阿哥终于伴着微弱的哭声出世了。

“皇后娘娘,是个小阿哥!”琅嬅守在门口,一直未曾离开,闻言,长舒了一口气,“好好照顾金答应,本宫会封赏你们。”

琅嬅已然疲惫至极,半靠在素练身上,上了轿撵回长春宫。

屋内,只剩下金玉妍和崔贤贞两人,熙珠端了一碗汤药从外进来。

“主儿,喝药。”

崔贤贞接过来,吹凉了,一口口喂着,手却在不住颤抖。

“我来吧。”郑熙珠忙接了过来,“贤贞姐姐累了。”

“这是什么药?”金玉妍虽虚弱地躺着,可是一双眼睛直直盯着她们。

“这,这是补药……”贤贞的声音都在颤抖。

“主儿!”熙珠跪在地上,行的是玉氏的礼,“富察氏打压母国,说王爷和世子包藏祸心,王爷屡屡上奏,又派使者入京,都不曾得到皇上宽恕,后来,富察氏找到我国使者,说是,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所以,王爷和世子答应了,是不是?”金玉妍攥紧了拳头,她没有力气哭了。

“主儿,我们,我们!王爷和世子是万不得已的!”贤贞忍不住哭腔,跪在了熙珠的身边,“我们对不住主儿。”

“我知道了,”金玉妍强撑着身子坐起来,“我不会让你们为难,我来这大清本就是为了王爷和世子。”

“我想穿母族的衣服,我不想穿大清的衣服死,好吗?”金玉妍的话语里带了一丝恳求。

“是。”熙珠速速去取了玉妍压在箱底,只有寥寥两件的衣裳,瞧着有些破旧,不知道是不是多年前她嫁来大清穿的。

“主儿想要什么发髻。”贤贞忍住了心底的悲痛。

“丝阳发髻,”玉妍坐起来,“我心里,我这一辈子只想嫁给世子,可这个愿望不曾达到,嫁到这大清来了,我不喜欢这里,我要漂漂亮亮地离开。”

“好,主儿的容貌哪怕是放在如今,也是我们母族最美的。”贤贞梳着发髻,金玉妍还未曾哭,她却是受不住了。

“主儿,首饰,您要用我们的吗?”熙珠抱着首饰匣子,将他们陈列开,“现在王都流行的首饰就是这些。”

“不了,我当初怎么来的,我现在就怎么走,这些日子,多谢你们时常同我讲母族的事,离开故国这么久,好多我都不记得了。”金玉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变老了好多,我的灵魂能回到故国吗?”

“依照礼节,您的家族会为您招魂,您一定能找到家。”贤贞应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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