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铺后院二楼,阳光斜映,照得正中间的桌子亮堂堂。

四角桌边挤着五六大汉,他们精神紧绷,全神贯注,在十月末竟然还能满头大汗,在进行什么活动不言而喻。

“哈哈,拿钱来!”桌子南角的汉子激动不已,单脚踩在凳上,手指从左到右划过众人。

“怎么?刚才赢钱时高兴,现在一输就开始甩脸子。”

三五钱袋不情愿的丢在桌上,落成一堆。

汉子刚想收好,却听到北边楼梯处喊了一声:“诸博戏赌财物者,杖一百。”

阳光偏移,打在卢成思脸上,显现出前所未有的凝重。

“赌钱呢?”

虽只有短短三字,但众人知道,这时的卢二郎是真动怒了。

几人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寒颤,其中胆子最大的一人刚准备说话,又被卢成思的目光吓得不敢出声。

卢成思一脚踹翻赌桌,骨牌铜钱混杂着散落一地。

“滚下去看门,禁止所有人进入!”

众人也不敢再拿回钱袋,只能点头称是,快步跑下楼。

卢成思一甩袖子,大步迈过地上杂物,坐到靠窗的长凳上。

“对面究竟是哪位皇子,为何非要牵扯我卢家?”

卢成思胸中一起一伏,他想明白了,刚才那位行商是假扮的,根本就没有什么胡商一事,而且一路走来,都是监视的人,说不定望楼上就有人在观察自己出糗呢。

想到这,卢成思赶紧拿掉窗撑,关闭窗户。

“法师,此事怪我,不该今日找你来西市的。”

“不怪你,就算我们不来西市,他们也会有别的法子。”卢成思狠狠捶向墙面:“我卢家明明已经退出争夺皇位的斗争,不算太子的人了,为何还要赶尽杀绝!”

“有可能是齐王吗?”冯滨眯着眼算计道:“齐王府在三股势力中最弱,可有卢家支持后就不同了。”

“你是说齐王想挟持我三人为筹码,逼迫大兄加入齐王府?”

“不是卢子余一人,而是整个卢家的钱、粮、人脉、情报。”

卢成思越发的紧张,他可清楚大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为了整个卢家,牺牲自己这几人可太容易了。

“秦王和齐王都有可能。”

“需要找太子帮忙吗?”在旁边一直沉默的卢承康突然发话。

卢成思突然眼前一亮,可仔细思考过后还是说道:“先不用,现在就求助,未免太应激了。”

卢承康没想这么多,感觉可能是巧合,谁会为了卢家提早那么些惊天预谋。

众人心烦意乱,倚墙休息不过片刻,楼下又传来吵闹声。

“二郎,不好了,前院有人闹事……”

十二名士卒鱼贯而出,身穿便衣与常人无异,在十息之间冲过长街。

郑旅帅挥手示意,迅速集合了队伍。

“六人去后门蹲点看守,其余跟我来,注意别伤人。”

说完,郑旅帅绑起长袍,点头示意众人开始行动。

十二人跟随旅帅熟练穿过街道,随后兵分两路。

两名手扶隐藏在长袍之中的短剑,一左一右把守在门口。

郑旅帅首当其冲,背身撞开铺门。

剩余四名士卒紧跟冲进商铺,手持长刀,四人环围,做出一副抓捕的姿势,惊得正在购物的顾客一阵尖叫,纷纷逃出大门。

待客人散尽,士卒关闭房门。

房门静悄悄,没有人敢说话,郑旅帅抽刀背对通向后院的门,和四名士卒针锋相对。

店内的伙计们害怕地蹲在墙根,仿佛那些凶神恶煞的士卒们才是这里的主人。

“几位来我店里是要干什么?”冯滨领着四名护院站在院中,护院手持棍棒,齐站在冯滨身前。

没人回答,突然郑旅帅向后院跑去,冲过护院的封锁。

“休走!”士卒大喝一声,收刀跟上。

后院一马平川,郑旅帅身手矫健,单脚一蹬翻过院墙,消失在道路中。

跟随的士卒面面相觑,踹开后门连忙跟上。

不过片刻,屋内便恢复了安宁。

忽然发现,后院的木墙竟插入一根弩箭,箭尾则悬挂信件。

冯滨拿下信件,比划着手势,示意继续营业,自己则回到后院。

屋内窗户紧闭,油灯燃起,凑着灯火仔细阅过一遍信件,众人变得惊悸不安。

“是齐王?”卢成思脑袋已经乱成了一锅浆糊,想不出这封信的目的。

“对,他们追捕的那人是秦王府的一旅帅,叫郑仁泰。”冯滨笃定地说道:“我在司门司专管案牍,我见过他登记的册子。”

“秦王的人知晓了齐王偷运禁品,逃离时却被发现?”

“我看出了,是胡商。”卢承康道:“齐王偷运的禁品来自河东,让胡商装成西域来的商队带进城内。”

“若是齐王得手,抓住郑仁泰,咱们岂不是危险了。”

“郑仁泰怕是扛不住拷打,供出位置,咱们都得遭殃。”卢成思道:“望楼可一直在盯着咱们,他们发现没了信件,第一搜查的就是我们。”

灯火跳跃在几人脸上,好像在嘲笑着众人惶恐的表情。

“当局者迷啊,捋不清楚了。”卢承康轻轻叹息,沉吟道:“找太子吧。”

“只能如此。”卢成思道:“就与他们争时间。”

卢成思挪步到窗边,微微打开观察道:“望楼可以观察到此。”

接着,卢成思让众人跟随,通过二楼的长廊,来到另一间上锁的房前。

鎏金锁开启,四人走下房中的楼梯。

房中只有两木箱,木箱里是成捆的铜钱,卢成思伸手查找,从中又掏出一钥匙。

钥匙为房间东侧一栅门,栅门开启,是一条可供单人躬身行走的密道,直通院外。

“九郎,你名声不显,可以和马驰从密道出门,直走二百步有间马市,那里有套好的马匹。”

“二兄,你怎么办?”

“我得留下,为你们拖延一部分时间,他们都认识我,若是望楼发现咱们没动静,肯定会动手,到时我卢家将深陷政治漩涡。”卢成思道:“你记着,直接去找冯立,别回宅,不要让大兄难办。”

……

“旅帅,卢承康带着奴仆出铺子了。”

郑仁泰坐在望楼之上,双脚搭在桌上,手中摩挲着木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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