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叉路口,黄巢拜别昪律禅师,跨上相赠的那神骏白马,尚未抖缰扬鞭,只听得它仰天一声长啸嘶鸣,早已腾起四蹄。如云飞雾驰般的驰骋而去……

黄巢喜马,无奈家境只靠父亲和大哥黄存贩盐,兄弟幼小,家口人多,哪有闲钱去买坐骑?今日得昪律大师慷慨馈赠,喜不胜收,毫不推辞!乐滋滋骑在鞍桥,禁不住变纵情一番。

他骑术不差,见这白马果然是宝马良骥,心想:“待我略施轻功提纵术,助它脚力,看看这龙驹究竟有多快?”

想罢,猛提丹田之气,双腿轻夹马肚,左手松缰,右手鞭盘旋甩了个响花“啪”——!

那白龙驹闻声惊奋,竹耳竖起!又觉得口嚼松开,背鞍骤然一轻,如同无物,当即明白主人意思,四蹄泼开,马背低矮了尺余,如箭疾飞!

黄巢身体向前微倾,只听得耳边风声呼啸。马过尘起,树木飞速地向后倒去,似追风逐电一般……

猛驰一程,黄巢生怕累坏了白马,缓勒丝缰,坐下用力!谁知那坐骑正奔得性起。不肯慢步.“咴咴”几声长嘶,马头高扬,前蹄站立,幸亏黄巢骑术精湛,扣蹬勒缰,体俯马背,牢牢骑在鞍桥!待得马落前蹄,“喷嚏”连声!黄巢才拍了拍它的脖颈笑道:“好好!我已知你脚程,等跨过黄河,给你多加些草料,在宽大驿道任尔狂奔!行么?”

那白马“扑扑”几个响鼻,似是不耐烦的样子,黄巢不禁失声笑道:“好吧,先委屈一下吧?千万别伤了腿脚!数千里路程,有你奔的!”

说罢,抚捋长鬃,透出无限爱心!那龙驹不甘碎步,又轻踏蹄声,不紧不慢地跑了起来!黄巢骑在马背、如同乘舟搭桥,十分惬意,前后顾盼,这一阵竟有百里之余!

“啊呀——!前面已见堌阳,考城,三春渡口!黄河就要到了…。”黄巢手搭凉棚,不禁轻唤。

众所不知,古黄河的流向可不是由此向北东绕曹州背后而去!而是打此处直泻东南,奔徐州,冲宿迁,直到临淮入海!所以黄巢进京必须由此渡河,力能过汴入洛!

白马听得黄河清声如雷,不仅没有怯步不前,反而又撩开四蹄,扬鬃狂奔!

飞上长堤,只见水势滔天,吼声隆隆!他怎么也想不到黄水如此汹涌?猜度上游必是秋两滂沱,百川汇集,才致成这浊浪排空,势如天来之水!

再看那黄河堤防,千疮百孔,泥流滩落,鼠蛇打洞,年久失修!水满河漕,浪高堤顶,岌岌可危!却不见官府率民众抢修强补?不禁激灵灵连打几个寒噤,怵然心惊:“哎呀呀!若是大河决口,岂不漂没万家?年年横征河防重税!为何没用于加固提防?”

他不禁高声喊叫起来:“河防官吏哪里去了?修补堤坝的人在哪儿——?”

放目寻去,哪里有半个人影?附近岸边人家,茅棚早已空空。一只长毛老鼠从屋里逃出,惹得几只野獾狂扑嘶争、“吱吱”乱叫!

黄巢的喊声,早被黄涛狂浪吞没了。

这时,浪尖涛谷之中却飞来一舟,是个年轻的梢公!破烂坎肩,黑肌隆起,浓眉豹眼!船来靠岸,便高声喊问道:“客官可要渡河?不渡舟回啦——!”

黄巢忙唤道:“哎——!梢公哥,我要渡河!快过来——。”

那梢公飞舟靠岸,身手不凡!黄巢见小舟仅能装下一人一马,摇摇晃晃,不禁问道:“敢问梢公大哥,这三春渡口就没有大船了吗?

那稍公冷冷言道:“你这客官好没眼光!如此大水,谁还在这里摆渡?不是玩命么?”

黄巢见他冷峻横倔,不禁笑道:“别人不敢玩命,你梢公哥却喜欢玩命么?”

“哼!蝼蚁尚且偷生,若不是穷逼难迫!老子也不趁这暴发大水,捞这浪尖河底之钱!”

“这大水刚暴涨么?”

“是的!”语气仍然冰冷如铁。

“官府为何不率民众抢修堤防?”

“私囊中饱,再淹死了不是白搭?”梢公面色变紫,语出如刃!

“噢?”黄巢沉吟了片刻。

“喂!客官,你渡不渡河?不渡老子走啦!没功夫陪你闲嗑!”

黄巢闻言醒来,忙道:“啊?渡,渡!”说着牵马登舟,稳稳坐在舟舷。那梢公一点木浆,小舟如飞离岸,顺流斜下…

风大浪高,水流湍急,漩涡如盘。梢公左拨右划,劈开浊水,避开漩涡,端的是一场搏击拼杀!若是小舟入涡,连人带马不像陀螺飞转才怪哪!直看得黄巢触目惊心,好生佩服!

船过中流、险情渐逝!那梢公汗透坎肩,长嘘热气,挥桨轻划。

黄巢正待赞叹称谢,不料梢公却道:“客官,付船钱吧?”

“船钱?噢——,梢公大哥!我怎能少你船钱?上岸再付不好么?”黄巢见舟上马挤,不便解囊,乐笑着说。

“不行!黄河上兴的是船在水上付钱。不然你牵马上岸,打价耍赖,我怎再奈何于你?”

梢公话虽难听,说得却满有道理。

“好吧!”黄巢站起身来,从马鞍上取下包袱,问道:“船资多少?”

“十两!”

“啊——?你不是打劫么?”

“打劫?哈哈哈!”那梢公停桨大笑起来。“你笑什么?”

梢公道:“说我打劫,就真是打劫!说我不是打劫,我们吃水上饭的,拼着性命渡你,十两银子不多!”

那壮实的梢公顿了一下,又道:“我看你白马行囊,不是豪富子弟,也非穷人百姓!你是进京赶考的吧?”

黄巢初出世道,阅历甚浅,哪里懂得许多?听他如此说来,觉得挺有趣儿!他看看岸边不远,水流不急。此人若是水上强盗也不怕啦!他可以施轻功上岸,白马也可游水!思罢,笑着答道:“梢公哥哥猜的不错!学生正是赴京赶考的。家中不富,也不算穷…”

那梢公又大笑了!言道:“所以,我给你要十两不多,前日几个富豪子弟过渡,老子每人啃他五十两!不拿?掀进黄河喂鱼鳖!”说着,梢公目露凶光看着黄巢。

黄巢不但不怕,反而笑问:“嗬嗬,梢公哥,这几日黄河暴水,你可变成大富翁喽!”

梢公闻言,脸上又骤挂寒霜,恨恨地说道:“哼哼!这些钱是捞了不少,可是都不够你们刮的!”

“我们?我怎的刮你?”黄巢惊疑地问。

“你此去应试,大小得个官儿!今日我敲你十两,日后你刮百姓万千!休再啰嗦,否则你也得乖拿五十两!少半个子儿,我把你连人带马掀入河底!”这时,那梢公已停舟不划,大有立即动手的架势。

黄巢见此人虽有趁水打劫之意,却也盗亦有道,恨官痛霸!心下有意结识!当即取出五十两纹银,托在手中,站起身道:“梢公哥既然开出价格,学生当即付钱!不过有个条件…”

现在轮到梢公惊讶了!他摆渡数日,客人无人闻言丧胆,乖乖付钱!今日这个紫面少年,竟嘻嘻笑笑,还要跟我谈什么条件?不禁怒问:“什么条件?”

“嘻嘻。梢公哥,你开始要十两!规矩是船到中流付钱,对不?”

“对哇!”

“现在我要你改改规矩,舟的对岸付钱!我也给你五十两!怎样?”

“啊?你小子想登岸耍赖?”说着,他双脚用力、小舟已剧烈摇摆欲翻…

黄巢见他真的要翻船动抢,急忙拔起身影,轻飘飘向后数丈、已滴水不沾落在岸上!

“哈哈哈!”那梢公哪里是真心翻船?只不过是威吓而已!他高声道:“好轻功!咱佩服你!不过这马匹也值得几百两!老子回舟换钱去喽——!”说罢摆转船头,要回岸而去!

这时,只听得黄巢一声口哨呼出,那白马间声嘶鸣,腾空跃起,凫水过渡,也登上南岸!

白马一跃而起不大紧,那梢公小舟却被蹬退好远,如箭飞出!梢公汉子气得破口大骂:“好习滑的小子!你休要走!”

黄巢牵马立在岸上,哈哈大笑!

那梢公紧划几浆,左手牵着舟索,右手拿浆也飞身上岸、直扑黄巢!

“啪啪”几浆横扫竖劈,簪捣杆推,竟是关羽青龙刀法!

黄巢左躲右闪,跳出围外,叫道:“哎哎…!梢公哥,我并非赖你舟资,为何拼命相斗?”

“你不耍赖,为何戏弄于我?”梢公怒气冲冲。

“嘻嘻,我说的是只改付钱的规矩么?”

那梢公见黄巢嘻笑,以为仍在戏弄!并不向前接银,怒道:“小子!今日你拿百两也不能绕你!”

董巢见他动怒,问道:“哎——,这是为何?”

“为何?像你这种习滑之辈!此去应试,一旦得中做官,定是百姓祸害,焉能留你性命!”说着,那梢公又如虎扑羊,拼命砸来!

黄巢欲待言明,怎奈这青龙刀法使得更加泼风骤雨,躲闪中险些中桨,不得已只好拔剑招架,只听“咔嚓”一声、木浆断为两截!梢公急忙撒手后撤丈余,骂道:“小子,有你的!我就不信你回来时还渡不渡黄河!”

说罢,扭头大步朝系舟处走去。

董巢见戏闹成仇,心下不忍,跃起身形赶上,一把拽住梢公坎肩:“梢公大哥慢走!”

梢公急转反扣黄巢,未及得手,更加震怒道:“怎么?你还敢缠斗于我?”

黄巢忙躬身施礼,歉意道:“梢公大哥息怒!曹州黄巢初出江湖,不懂规矩!适才玩笑开得大些,小弟赔礼啦!”

“什么?你是开玩笑?”梢公不信。

“多有得罪,任凭梢公哥惩处!”黄巢说得恳切真诚。

“哼——!”梢公仍然怒气未消。

黄巢再次取出五十两银子,双手捧送,说道:“如此险水大河,有劳梢公哥舍命摆渡,适才又断了木桨!黄巢愿赔偿加倍,万望笑纳!”

那梢公见他诚意,说道:“咱看你倒也诚实,所言非虚!有钱人家也难得有你这样的学子!好啦,咱黄河汉子讲的是义气,说收你十两,还是十两,半钱也不多要!”

“好——!大哥果然豪爽!”当下取下十两银钱,付给梢公。稍公也不推辞,揣入怀中收了,转身又要离去!”

黄巢叫道:“大哥慢走,敢问贵姓大名?”

“怎的?我收你过渡钱,你还要问我名字?将来再设法报复诈还是不是?”那梢公又是一阵刻薄讥讽。

“哪里,哪里!小弟意欲结识一场!”

“结识?咱穷汉子跟你结识不起!

“哦哦,梢公大哥!咱也不是富家子弟!怎的结识不起?”

“你不是富户弟子,难道你是穷苦百姓?”梢公不相信地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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