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生音尘拿出一卷握在手中,没有想象得刺手,反而十分光滑。
仰头迎向阳光照了照,再看时能够瞧出竹简边缘已然泛黄,略微透着光泽。
未解开锁附,对着齐霍问:
“我能看否?”
齐霍思索片刻,点头,“可以,请便。”
孟折听看了几眼齐霍的神色,“我这位朋友性子洒脱乖滑了些,您别见怪。”
“不妨,不妨,我本是为国主巡访天下,既是调巡民意一事,无秘可观,皆可看得。”
为国主调查风土人情,按照目前的历史,能道出这般话的,那只能是诸子百家中的小说家了。
时年百家争鸣,诸多名家建言献策,这是西周灭亡后,人们更多转向对天下兴亡的思考,进而在政治民生中涌现出诸多流派。
每每谈及此段历史,他们仍是最为人称道的耀眼明珠。
不过,这个小说家在诸子百家中的地位就显得十分暧昧与微妙了。
九流十家中的第十家,被刘秀称其为不入流者。
《汉书·艺文志》曰:“小说家者刘,盖出于稗官;街谈巷语,道听途说者之所造也。”
诚然受碍于职属,在学思上无所建树。但它却有其独到之处,取材于民,自可通传民意,非九流所能替也。
为了通调民意,竟能不受险阻,涉深远而求,倒是难为他。
微生音尘看到里面尽是些,某村某人于何时见何物,就再无下看之心了。遂将锁绳系好,放回原处。
“敢问两位,来此地作何啊?”
齐霍目不斜视地看着微生音尘的动作,直到竹篓下沉,才问起后话。
“我二人本是去湘灵镇投奔亲戚,路过此地,眼看暮色欲晚,想借宿一宿。”
“那好那好,我也亦欲歇脚,一道同去?”
“好,请。”
于悬崖边开垦出来的空地,仅有一条供三人并行的路,两旁都是粟谷蔬果。出乎意料地,杂草并不茂密,排布不够规整,胜在长势喜人,边侧还有残根古藤,也是农耕之人的底气。
沿着小路走了好远,才在这里见到了一位拄着拐杖,鸡皮鹤发的老者,站在田埂上。
耷垂着眼睑之下,神情迷离地眺望着远方,绵延不断的山峦上萦绕着青灰色的岚雾。
好在这里的居民不像想象中那般排外,齐霍很快便和其攀谈起来。
得知是过路的旅客,便邀请三人多走几步,去他家做客。
这时周边的房屋明显变多,他们随老者行至一乌青色的小木屋房前,房门大开,想来这就是老者的家了。
“我们原是旧国之遗民,为避战祸藏隐于此,开山破石,垂耕荒野,不知外界几度繁花开谢,今日得见境外之友,试问今夕何年?”
“老丈,现已是周赧王五十八年。”
不知为何,孟折听想起了陶渊明的《桃花源记》:“自云先世避秦时乱,率妻子邑人来此绝境,不复出焉,遂与外人间隔。问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已是周赧王……”老人喃喃自语,似乎在思忖回忆,先祖来时又是何年,好在齐霍并不刨根问底,而是默然记留于心。
一阵寒暄之后,几声“咕咚”自齐霍腹中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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