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周密不一样。

我把他当成个有趣可爱的小弟弟,仅此而已。要是我不去找他的话,他很少主动来找我,更没有一丝求爱的迹象。在他面前,我毫不拘束,毫无扭捏。“你怎么长得那么小呢?”我经常逗他,要他叫我姐,其实他比我还大两个月,“跟姐打球去”,“陪姐来一盘。”我们在一起时碰上别人,我会大大方方地介绍:“这是我弟弟。”他没有喊过我姐,也没有反对过我叫他弟弟。我喜欢逗这个小弟弟。看着他尴尬、不知所措的样子,我会哈哈大笑。有一次我去他宿舍,他正在吃方便面。我在他对面坐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哧溜面条。没过一会儿,他满脸通红,丢下半碗面落荒而逃。后来每次提起此事,我都要好好地嘲笑他一番。

他是个不错的倾诉对象。打球下棋后,我会跟他唠叨一些没法跟别人说的烦恼。他会耐心听,而且我相信他会守口如瓶,就像树洞一样可靠安全。“你说我看起来很傻吗?昨天我在汽车站等车,一个男的走过来指着对面的小树林让我跟他过去谈一谈。我根本不认识他,有什么好谈的?谁会傻到跟一个不认识的男人钻进小树林里?被杀了怎么办?汽车站真是个危险场所,刚入学时,有一次我出去买东西,回来下车后被一个男的鬼鬼祟祟跟了一路,我绕弯子,他也跟着绕,吓得我没敢回宿舍,先跑到八号楼里转了一圈,跟地下党情报员似的,确定甩掉了那家伙后才从西门那条小路跑回宿舍。明显这帮家伙是把我当傻子么。要是他们知道我像地下党那么精明,怎么会做这样的蠢事?”他笑笑,嘴角上扬,没说什么。他那时不大会安慰人。后来也不会。我只管倾倒垃圾,压根没指望他来安慰我,毕竟他还小,能懂什么?肯听我唠叨就不错了。

第一个学期快结束时,我决定谈一场恋爱,好让我二十岁前的人生圆满起来。我很快物色好对象,与之一拍即合。这场恋爱搞得我晕头转向焦头烂额。我没有闲心再去找周密玩了。尽管时不时碰见他,但没有真正留意过他。

初恋对象是我在文学社认识的。至于我为什么会跟他恋上,早已经想不起来了。也许他当时是我视线之内的最佳人选?也许他惹人注目的外貌在吸引别人的同时也吸引了我?尽管我瞧不上以貌取人的浅薄,但我能肯定我不曾以貌取人吗?他爱说爱辩锋芒毕露,这些本是我喜欢的,但我们被吸引到一起后,便开始了没完没了的互相折磨。他总是指责我醋坛子乱翻、缺乏对他的信任,而他的言行就是在不断地刺激我的疑心病捅翻我的醋坛子。在那段日子里,我要么是在猜忌的不安中,要么是在吵架的愤怒中,要么是在犹豫要不要和好的纠结中。甜蜜应该是有过的吧,但随着时光流逝,竟然没有在记忆中留下半点痕迹。

痛苦的初恋让我从此对帅哥彻底免疫。倒不是说我真的脱离了以貌取人的浅薄,而是我看清楚了自己:极度缺乏安全感、过分敏感多疑。这时我才真正意识到父亲出轨对我的影响有多么深远。我总是忍不住回想起我们一家三口有说有笑的日子,而正是在那些日子里,他一直与那个被妈妈视若亲妹妹的女人偷情。他这个看起来忠厚老实的人都不老实,让我拿什么去信任男人?尤其是那些对其他女人有吸引力的男人。跟帅哥在一起,疑心病会把我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那个状态太可怕了,没有尊严、没有心神的安宁。

第二次恋爱倒是没有多少痛苦。疑心病被牢牢地圈在笼子里,没有出来噬咬我。他比我大六岁,被室友请来教我们打桥牌。来了几次后,他便约我单独出去玩。他的工作、人品、家庭样样都不差,我没有理由拒绝他。他性情温厚,像个大哥哥一样处处让着我,不跟我较真,更不会刺激我。我们没有吵过架。从来没有。在一起时好像都是高高兴兴的。我知道妈妈心中理想的女婿应该就是他这样的人。

可我总觉得有层厚厚的隔板挡在我们俩中间,让我没法对他敞开心扉,没有从心底迸发出火花的喜悦,体会不到心意相通的美妙。我曾苦苦思索那个隔板是什么,却不得要领。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段关系没有未来。我犹豫要不要离开他,可我患得患失,迟迟下不了决心。恋爱到底应该是什么样的感觉?像我们这样的关系对不对?我们这样算是好还是差?到底什么样的人才真正适合我?放掉这么好的对象,以后还能找到比他更好的吗?

三个月后,当他兴致勃勃地提出要带我去见他家人时,我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我觉得咱们俩不合适,应该分开。”话音落下我自己都吓了一跳,但终于把纠结了做了个了断,心里顿时轻松了不少。

“为什么?”他很惊讶,情绪激动,“咱们不是一直都挺好的?”

“是啊,很不可思议,我这种满身是刺的人竟然没有跟你吵过架。”

“这样不好吗?你喜欢吵架?”

“谁喜欢吵架啊?可你不觉得咱们从不吵架是因为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

“不正常。”

“怎么不正常?”

“咱们俩原来根本不认识,谁也不了解谁,怎么可能一点不吵架?”

“两个人合得来就不会吵架啊。”

“你真不觉得咱们之间有哪里不对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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