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不知不觉的深了。柳菁白放下手中的茶杯、她已经不知道自己续了几壶茶,只觉得今日的茶如清水一般寡淡。

见柳菁白讲完自己与杨槐椁的故事,花枝轻咳了一声,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苜楠。

“咳,苜…小姐,故事咱们听完了,然后?”

然后什么然后?没然后。苜楠撇了花枝一眼,没说话。

柳菁白轻轻抬眼看了一眼苜楠,又迅速垂下眼帘:

“奴家只是想与两位贵人聊聊往事,都过去了这么些年,这件事,已经少有人提起了,大概都忘了吧。”

是呢,无关自己的的事,旁人肯定早就忘了,可她柳菁白忘不了,杨槐椁肯定也忘不了。只是,柳菁白觉得若是眼前两位姑娘能出手帮忙,说不定可以查清事情真相。琢磨了一会,柳菁白起身像暮楠跪地行礼道:

“奴家见两位贵人气度不凡,斗胆想请贵人们出手相帮,查清当年杨伯枉死真相。奴家愿为贵人孝犬马之劳!”

苜楠没说话,花枝自然也没出声。柳菁白也不再多说,安静的跪着。雅间里就这样突然寂默了许久。

“得了真相又能如何?”

苜楠垂下眼帘,看向跪着一动不动的柳菁白道:

“你改变不了什么。”

然后端起茶杯喝下最后一口茶:

“真相自然会有大白那天。”

三句话落,雅室里恢复了之前的寂静。柳菁白依旧俯着身埋着头跪了许久,直到窗外的夜风袭来,吹起她的一缕青丝,她才慢慢抬起头。

柳菁白惊讶的发现,雅室里不知何时早已只剩她一人。暮楠和花枝已没了身影。人去茶凉。

她苦笑着起了身,久跪使他双脚发麻没站稳,一个踉跄又跌坐在地上。两行清泪从脸颊滑落,无奈又心酸。她低喃:

“思远啊,我依旧还是帮不了你什么。”

其实,柳菁白为了杨槐椁,已经做的太多太多。当年那件事后,为了帮杨槐椁寻的真相,柳家几乎倾家荡产。甚至,她的二表哥…那个木讷憨厚的二表哥,也永远的离开了她。至此之后,除了柳菁白仍固执的留在钱塘,柳家举家都搬走了。

所以人人称赞她柳菁白钱塘第一女商人,说她白手起家,成就钱塘第一酒楼。可人人都忘了,曾经的柳菁白,曾经风光无限的柳家。

今日柳菁白见到暮楠那一眼就知道,眼前这位女子绝对能帮到她,所以她用刀子剥开自己多年的伤口,提起往事,只愿苜楠能心生怜悯,出手相助。为了杨槐椁,为了二表哥,为了柳家。

果真和那清冷无双的外貌一样,真凉薄。

柳菁白心想。

另一边的苜楠打了个喷嚏。她皱了皱眉。

“被人背后骂了吧?”

一旁的花枝窃喜道:“是我我也得骂你两句。”

“呵,”苜楠冷笑:“我这个岁数,世间何事没见过?她那只算鸡毛蒜皮罢了。”

“既然鸡毛蒜皮为何不帮?你就是冷心肠。”

“没区别。”

“啊?”花枝疑惑:“没区别?什么没区别。”

苜楠甩来一记冷眼,不再理会这个低智商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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苜楠花枝两人又在钱塘闲逛了近半月,各种好吃的好玩的都试了遍。就在好动的花枝都快要招架不住暮楠这没日没夜的寻乐方式时,苜楠终于说要离开钱塘了。

“那我们现在就走吧,都快呆腻了。”

花枝两眼放光提议道。

“不急,饿了。”

“饿了?!你刚刚一个人吃了一盒子糕点,还有一整只烤鸭!你说你饿了?”

“呃、饿了。”

好吧。花枝翻了个白眼,选择了妥协:

“去哪吃?”

“去道个别。”

花枝心里一颤,这一天,终于还是到了。其实花枝心里明白,暮楠并不是那种薄情寡义的性子。这几日,不过两人都是在等罢了。

还是那间熟悉的雅室,这次是柳菁白亲自上的菜。等一桌子全摆满菜品后,柳菁白才向暮楠和花枝行礼:

“两位姑娘,菜都给您们上齐了,请慢用。”

话落便要退出雅室。这一次,她没在称呼暮楠和花枝为贵人。仿佛那一日的谈话和求助从未发生过。客气又疏远。她柳菁白,本就是执拗的性子,求一次,就够了。

“我们是来和你告别的。望柳东家往后,多多保重。”

花枝一惯活泼俏皮的声音在这一刻显得又些沉重。

闻言柳菁白关门的动作一滞,随机她笑着回道:

“奴家多谢两位姑娘,也愿两位姑娘日后事事顺心。”

房门关上那一刻,柳菁白没能听到雅室里,花枝那一声低低的轻叹。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楼下街道上传来一名年轻男子的叫骂声:

“哪来的土狗,敢撞本少爷?来人,抓住它!”

一时间街道上叫骂声,狗叫声,议论声,此起彼伏,沸沸扬扬。

花枝起身走到窗边向下张望,看见一群小厮打扮的人,正在手忙脚乱的去抓一只狗。那狗嘴里叼着一个布袋子,嘴里还不停发出呜呜声,正在四处乱串,慌忙躲避着身后的追赶。花枝一眼就认出那只狗,叫道:

“那不是杨槐椁的那只丑狗嘛?”

苜楠没理她。

“哎哟,这个时候了还顾着嘴里叼着的东西,直接扔了呀,真是只笨狗。又丑又笨!”

“哎哎哎,往左边跑,快快快,往右边躲!”

花枝激动的叫喊声充斥着整个雅室。暮楠皱眉:这个叫渣子,怎么那么烦。

只见那狗在拥挤的人群中左多右闪,上窜下跳,把那几个小厮溜得团团转,眼看就要在下一个巷子口逃走,下一秒,就见它颤抖着后腿,慢慢的往后退。

“怎么退回来了?”花枝疑惑,探出半个身子去看,这一看她差点炸毛。

“呀!”花枝一声尖叫,跳离窗边:“好大,一只…大丑狗!”

只见那条巷子里,慢慢走出一条毛发黑亮,体格高大且浑身长满肌肉,雪白尖利的牙齿露着,一脸凶相的恶犬。脖子上那金子打造的项圈,项圈上拴着一根和手腕一般粗的绳子铁链。这气势,人看见都要抖上一抖,更别说那身高体重只有它十分之一的小狗了。

一个小厮跑上来,一把揪住小狗的后脖子,拎了起来,跑到那一直骂着脏话,衣着华丽的年轻公子旁,谄媚道:

“公子,小的抓住它了。”

那名公子一脚踹在小厮屁股上怒道:

“是你抓到的?要不是黑豹在,那狗崽子还不跑了?”

“对对对,公子说的对。都是豹爷的功劳。”小厮继续谄媚笑着。

“把它抓好了。”

话落,年轻公子一巴掌打在小狗嘴上,那一直紧咬不放的布袋子,此刻也被重力打飞了了出去,还随带着一个雪白的狗牙。

小狗哀嚎了一声,眼神里全是畏惧,看到飞出去的布袋子,里面的包子滚了一地时,小狗立刻发出低吼声。虽然眼里的惧意丝毫未减。

“哎哟,还是个护食的?把黑豹牵过来,咬死这狗崽子。本少爷还不信了,一条贱狗,敢跟我横?”

话落,那只大黑犬就被一个身高八尺体型壮硕的男人牵了过来。围观的百姓纷纷让出一条道,有的小孩甚至被大黑犬吓哭。

小狗在看到大黑犬渐渐逼近的身影时,早已浑身颤抖,只是嘴里依旧发出低吼声。

“黑豹给本少爷咬死它,算是今日给你加餐!”

黑豹听令,正要一口咬上那小狗的脖子。

“呀!”雅室里的花枝尖叫一声急忙捂住双眼不忍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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