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心圩的一家餐馆。

人们逛街遇上知己朋友,会选择在餐馆坐下来叙叙旧,谈论未来;有些要商讨正事解决问题的,会选择在餐馆坐下来集思广益;还有些游手好闲的人,只要身上还有几个铜板,也会进餐馆坐下来,炒几个菜打一壶酒,喝酒聊天大放厥词……

但凡餐馆都会有几个豪华包间或小间雅座,供谈婚论嫁之需的人租用。这场所的特别之处是安静,与外界隔绝减少干扰。这样的包间不多,一家餐馆有那么一两间就上档次了。一般在餐馆谈论婚事都享有雅座优先权,毕竟人生只有一次婚姻,但要先打招呼或抢早预订。

张金宝头天就预订了雅间,一大早就在那里等候,泡好了一壶九龙贡茶,摆好了水果、糕点。

九点一刻,男女双方议事者陆续到场。刘世春一家是主办方,当然要先到场。商讨婚事少不了懂礼仪规则的老先生操持。

男方来的人不多,世春母子俩还有阿叔德林。德林叔既是家族长辈也是经验丰富的老先生。

女方来了五个人,金惠父母仨还有一个姑姑,老先生是请来的,据说是村里有名的绅士。大家坐下来喝茶,闲聊,也不用相互介绍一看就知道身份。

金惠的父亲掏出水烟筒吧嗒吧嗒抽个不停,看来烟瘾顶大。

世春轮流着倒茶,所到之处客人会站起来或点点头表示谢意。金惠看见未来的他走来,心里一阵紧张,红着脸慌忙站起来,不小心把茶杯碰倒摔在地上,茶水淋湿了自己的一只裤脚。

尴尬、羞涩……

她,走出包间,流着泪站在僻静处啜泣,悔恨自己的鲁莽。

金宝向世春递了个眼神,示意他过去安慰。人家小姑娘爱面子,虽然事小但打击很大。

刘世春追了过去,站在金惠身边轻声说:“惠,非常非常小的事,不要难过。我们年轻人涉世未深难免出错,也怪我做事不小心把你吓着了。”金惠擦了擦眼泪破涕为笑,说:“不该你事,是我自己不小心。”然后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大家该商议正事了。男女双方的情况我不再介绍,先前都有所了解。该如何操办要两位老先生指点,我是牵线者,两方都是亲人也不好说太多话。”张金宝作为牵线搭桥的媒人,在这场合肯定要先发言。

德林叔站起来向女方的老先生抱拳作揖,以示恭谦温礼让。“这婚事已经温酿了很久,时机已经成熟。我建议抛去那些繁琐的礼节,今天就把婚事定下来。”德林叔接着说:“当然,该要的礼仪程序还是要的。今天解决三件事:一是商议彩礼;二是调聘记①;三是商定签红单②日期。”

女方的谢老先生也站起来抱拳作揖,接过话茬说:“我同意刘老先生的建议,打破常规新事新办。女方已经初步罗列了彩礼清单,我们一起逐条逐项共同协商。”

谢老先生从身上拿出一份红纸书写的礼单,说:“女方父母很满意这门亲事,也不要很多彩礼,只要够开销操办婚礼就行了。”

金惠父亲笑了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谢老先生打开礼单,第一条款是礼金银元数量,女方要价不高,男方爽快答应也不还价。

一般人商讨彩礼都会讨价还价,有的据理力争面红耳赤,还有甚者互不退让一哄而散,拆散一对好鸳鸯。

女方开的彩礼数偏低,世春一家也非常满意,没有必要讨价还价,一切如数答应。

这一程序很快走完。

调聘记的礼物也很讲究,礼轻情深要有象征性意义。

男方送给女方的是一枚戒指。象征意义是:爱你到心里,情愿为你的爱而受戒。这是刘世春的母亲用银元定制的“银戒指”,几年前就准备好了。

女方送给男方的是一条围巾。象征意义是:给他爱的温暖,是一种温馨、细腻、大方的示爱方式。围巾是谢金惠买的,花了二个晚上时间修了一朵红玫瑰,象征情有独钟含意。

婚事商议很快完成,大家坐在那里闲聊,等待饭点就餐。老者提议一对新人去逛逛商场,选购一些布料、鞋帽之类的结婚物品。然而交了聘礼就可谓定局,不久后还要到女方家签定正式红单,交付礼金和结婚用品。

姑娘不敢单独跟男朋友出去逛街,怕碰见熟人不好意思。张金宝回去叫上老婆谢宝珍陪同。

……

签红单,是婚姻的第二道程序。其意义是在初定的礼单协议里双方签字确认,还要向女方支付部分礼金,支付数量视男方家庭承受能力。这相当于“婚姻签订仪式”,那支付的礼金就是“定金”,那时候称“压红单”。

之后,任何一方不得悔婚。女方悔婚要加倍退回彩礼,那加倍部分就是经济惩罚。男方悔婚不得向女方索取已支付的彩礼和其他物品,但可以要回给女孩子的定情物。

这一天,刘家去了六个人,先安排两个年轻人在媒婆的带领下打先锋,送去鸡鸭鱼肉等物品,女方要这些食材做午餐宴席。刘世春和叔叔德林还有陈安澜续后,来到孔目女孩家已近午时。谢老先生已经安排人摆好了一张桌子,摊上了文房四宝,客人进屋喝了一杯茶,坐在一起开始签订“红单”。男方过目对照初定“草单”数据,确认无误双方签字。刘世春没有父亲只好叔叔德林代签,媒人和书写人也签了字。刘世春递给谢老先生一个红包以示酬谢。

刘世春家境富裕,那彩礼有能力一次性兑现,但按常规要留百分之十尾数在迎娶日“清单”。在那时,男方能在签红单时支付这么大比例的彩礼实为罕见,也足够彰显男方对婚姻的诚意。

午餐,女方的亲戚朋友、左邻右舍都请来了,五十多人围了六桌。小孩没席位,端着饭碗盛满了美味佳肴,一边吃着一边追逐嬉戏……

“查家”是女方在结婚前对男家的“实地考察”。不然,男家的门楼向东还是向西都不知道,这样的婚姻显得草率,父母也不放心。

女方去“查家”的人数也有讲究,吉利的人数是六、九、十二,包括媒人。一般都是女人或捎带一两个小孩,当然都是最亲近的,能为姑娘说话做主的亲人。母亲一定要去,父亲就没有这个惯例了。

“我们就去六个人吧!男孩子的家境大家都知晓。这样好的家庭还有必要查吗?也罢,你们几个女人去那里开开眼界享享清福……”姑娘的父亲说。

“你这个老头子怎么说话,好像我们女人嘴馋要吃要喝似的。这是先辈传下来的规矩,我们要遵守,不然闲人会笑话我们。”母亲也不示弱,打起来舌战。

父亲笑了笑,蹲在凳子上拿出水烟筒吧嗒吧嗒抽了起来,弄个满屋烟雾缭绕。这件事还是母亲占有话语权。

谢金惠看了看父母,笑了笑没有说话,静静地在打鞋底。她要赶工时争取多做几双布鞋。

“查家”那一天,围屋里没有闲人。磨豆腐的、做米粄的、煎糯米果的、杀鸡鸭的……

女孩家来了六个人。

“走,我们到处走走看看。查家嘛,就要查个彻底,查个清楚。”张金宝的老婆半开玩笑地说。她多重身份,既是媒婆又是女孩的堂姐,也是新郎的弟妹。

刘世春上完两节课才回来。他是可以请假的,然而不想耽误课程,让别人代课也不放心,何况回到家里也没有事做,一帮子女人叽里呱啦的自己插不上嘴,还不如呆在学校躲清闲。

“哥,你怎么才回来,客人早就到了。”弟弟世金看见哥哥回来,一边摆弄桌椅碗筷一边说。世春来到自己的房间,发现客人的行囊乱扔在地上,逐个捡起放在书桌上。他是爱整洁的人,最看不惯杂乱无章的摆设。

外面传了女人的说笑声,客人回来了。当然,落脚的地方首选新郎房间,那里是未来的婚房,女孩子的归属。

“请……请坐!”刘世春有些紧张,语无伦次不知如何是好,尤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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