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别院主房,廊外阳光和煦,细末的尘埃在空中漂浮,一如夜间的萤火,散入屋内的光似乎比以往要更亮一些。
原是前日下了场雪,阳光洒在雪上,反照得屋内都亮堂堂的。
昏迷许久的柳鸣尘呼吸平缓,额头上枕着一块绢帕,他闭阖许久的眼皮微颤,随即朦胧地睁开了眼。
就这瞬间,身上惫懒的舒适与蛰伏的隐痛一并袭来,让他头脑立马就清醒无比,有关鬼修的一切记忆迅速涌上心头。
不过看着周围熟悉的布置,他知道自己如今已是安全,长处一口气道:“活下来了……”
检查了一下身子,发现全身上下都裹着纱布,布中隐隐散发着药香,所幸并无大碍的样子。
静坐了一会儿,他开口喊道:“何丘、赵康可在?”
紧接着,不远处的中厅传来一阵人声,随即便是浩浩荡荡地走来了五人。
五人前后涌进屋子,立马便听一妇人欣喜道:“太好了,尘儿终于醒过来了,小丘小康,快去准备些吃食。”
“是,夫人。”
二人急脚离去。
这时那面色憔悴却仍旧能够看出几分华姿的妇人又朝一位药师郎中说道:“姚大夫,麻烦你看看尘儿现在身体如何了。”
那姚姓老郎中一拱手,走至柳鸣尘身前,正要将一缕灵气渡入他体内游走查探一番,结果却大感阻滞,半白的眉头一挑。
却见柳鸣尘浅笑道:“便不麻烦先生了,我已自查过,现在不过是气血亏虚而已。”
他虽然知道自己多半已经让这郎中给摸透了,但如此大大方方将道体供给他人检查实在不妥,因此直接拒绝了对方的查探。
老郎中闻言,自然知道柳鸣尘心中所想,也不觉得过分,稍微拱手后便离开了此地,他见过的修道之人很多,像柳鸣尘这样“我行我素”的可不在少数。
这时,妇人才急忙走上前来,握着柳鸣尘的手搓个不停,一边动作一边感叹数落他,紧接着又高兴起来,最后隐隐泛起了泪光。
这就是他的母亲,而在门边倚窗而立,目中隐现激动的一名中年男子,便是他的父亲了。
柳鸣尘等妇人说完一大串可有可无的埋怨后,这才问道:“父亲母亲,你们难道一直都守在这里吗?”
身材略微臃胖,但脸色同样憔悴的柳植岸摸了摸下巴上的寸短胡须,叹道:“前几日我已经将柳家残余的产业悉数转给你二叔了,族中产业今后与我们这一支便再无关系。”
李群燕嗔怒地撇了眼柳植岸,啐道:“你说这些做什么!”
眼看两人要吵起来,柳鸣尘心中惭愧,立马忙道:“别生气,都别生气嘛。”
李群燕转而狠狠瞪了他一眼,“别生气?你看看你,不成样子,要不是小丘他们发现得及时,你恐怕连小命都没了,你口口声声说要修道,要长生,要福泽所有你关心的人,结果短短几年时间却将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临岳城那件事说实话我尚且不关心,可你怎么能出事呢,早知道这样我以前说什么也不会支持你修这狗屁的道!凭白花了千百两银子不说,就是命也越修越悬了!”
她将手掌拍得啪啪响,一桩一件的开始说起柳鸣尘从杂学期间到这次差点身死的所有大小事情,话里话外充满了后悔之意。
柳植岸在一旁闷声不语,但想来他的内心也是同样的,柳鸣尘这些年来的付出与结果,说实话并不值得为此而去继续奋斗,现在枫叶城认识他们柳家的,哪个见着了柳家之人不会暗中嚼舌根?
这多半都是因为柳鸣尘走上修道之路所致,可他们从始至终所表露出来的都是支持,甚至是偏爱,毕竟这是他们的孩子。
但这一次,当见到柳鸣尘浑身是伤,听到郎中说他身上的血都快流干的时候他们才知道,原来修道真的时时刻刻都会取走人的性命,没有人可以例外。
积淀在他们心中的郁气终于爆发,而柳鸣尘只能垂着头等待他们倾斜心中的苦楚。
随后在某一刻停息之后,他干燥地开口道:“但我已经走到了这里,所以我更需要去证明我的存在比我的消亡更重要,否则我柳鸣尘将一世都无法抬起头来,那柄剑你们知道是谁给我的吗?是金安的母亲,那个死在临岳城外山脉中,为了陈国而死的金安的母亲,她当时怪罪我,却反而希望我拿着她儿子的剑继续走下去,让我证明自己绝对不是一无是处!去证明她那天才般的儿子没有看错人!”
他慢慢握紧了拳头,“而这一次,让我伤痕累累的那名修士,正是让东街王掌柜含冤入狱的邪俢,让不知多少无辜之人惨死的邪俢,尽管我差点死了,但我毕竟没死,而他却不可能再作恶,所以无论是对别人,对你们,还是对我自己,我都不会放弃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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