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洛阳都城。
本该艳阳高照的天气,到了晌午时分,天际边却突然乌云滚滚,像头顶之上笼罩了一层厚厚的幕布,灰暗了下来。
某时,天边陡然出现了一道长龙似的闪电,哗地一声,大雨就像塌陷了一般铺天盖地从天空中倾泻而下,铜钱大小的雨水飞溅在地面上,无数朵莲花溅落开来,迷溹一片。
与此同时,朝会过后的几道消息也像这场暴雨一般不胫而走,震惊朝野内外。
第一道消息,曾担任太尉之职的许戫老大人再次入朝,只是让人意外的是,虽然是担任皇子刘协的老师,但并未任太傅之职。
若说第一道消息仅仅只是让众人略微惊讶片刻,毕竟当下卖官鬻爵都是常有之事,何况以许戫的威望再次得到重用也在情理之中,那么第二道消息则像一道炸弹在众人的心底炸开。
天子欲从各地征调精锐将士,于西园组建一支嫡系兵马,下设八校尉,而且不同于近卫左右羽林军,这支兵马不受兵部辖制,只接受天子的命令!
下朝之后的众人各怀心事,匆匆忙忙朝自己的府邸而去。
大将军府邸。
身为大汉朝廷的唯一一位大将军,权掌天下兵马,不仅因他是当今皇后的亲弟弟,更是因其本人战功彪炳才坐到如今位置上。不然后宫那么多妃嫔,皇亲国戚并不在少数,为何独独是他一个屠夫当了大将军。
将军府的规模并不算大,不过占地十余亩罢了,但如果以大小来判定府邸主人的身份就很有可能犯下严重的错误。府邸正门常年不开,全因这位何大将军十分不喜那些达官显贵之人的那套阿谀献媚攀比之风,便干脆令人将大门给关了。
门楣上悬挂着一道压金镶边,纯黑为底的匾额。上面以隶书龙飞凤舞写着“何府”二字,气势极其恢弘厚重。
此时何进的书房外。
数名仆从颤抖不已地跪伏在浸满雨水的地上,屋檐上聚集的细小水流刚好打落在他们的身上,一身衣服早已湿透,但众人均不敢在这个时候吭上一声,毕竟里面的那位现在正在火头上。
“啪!”“啪!”
又是几个上好的瓷瓶被摔得碎了一地。
大将军何进穿着件墨色缎袍,袍内露出银红镂空木槿花的镶边,腰系玉带。此时菱角分明的脸色挂满了阴沉之色,他负手踱步于书房之内,显得烦躁不已。
天子竟然没有向自己透露过一点风声,就毫无征兆地欲立一支新军,而且最重要的是,自己没有节制之权,这是摆明了要削自己的兵权。
眼下正是朝臣上表请立太子的关键时期,刘宏却来了这样一手,只怕原本想要支持自己妹妹之子刘辩的大臣不得不重新考量一番,难得他想要行那废嫡立庶之事?
只怕他的如意算盘打得也过于好了些!
蓦然,有踩在积水里的脚步声响起,那人微笑着对门外的仆从们挥了挥手,众人抬眼见是他,知道他在何府何进心中的地位,当即也不再犹豫,纷纷露出喜悦之色朝他行了一礼后匆忙散去。
“大将军何必发这么大的火气,可是在忧虑今日朝堂之事吗?”随着爽朗的说话声,那人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只见来人年岁约莫在三十左右,身长八尺有余,头戴纶巾,腰悬佩剑,生得英俊威武,气度非凡。
“本初你来了啊。”何进转身,见是心腹袁绍,原本阴沉的脸色终于缓和了几分。
袁绍出身于豪门世家汝南袁氏,少年便入宫为郎,不到二十岁已出任濮阳县长,闯下了清正能干之名。 不久,因母亲病故服丧,接着又补服父丧,后来,拒绝朝廷辟召,隐居于洛阳,暗自积蓄力量。
前不久,朝廷取消党禁之后,有人向何进举荐,袁氏有意借何进之力除掉宦官,于是应了大将军何进的辟召,留在府中为他出谋划策。
对于这位出身汝南袁氏门第显赫的袁绍,何进一直十分看重。虽然袁绍身上也有着世家子弟的那股骄傲之气,但为人还算宽和,又足智多谋,常常在自己困顿之时献上妙计,帮助自己排忧解难。
在袁绍面前,何进毫不遮掩自己的愤懑,他摆了摆手,叹了口气冷笑道:“今日朝堂上的事情本初想来也已听说了吧,眼下陛下欲立皇子刘协为太子之意便是我这个不识文书的屠夫之辈都能猜着,那些朝臣只怕此刻已经蠢蠢欲动了。”
袁绍拇指摩擦着腰上佩剑,微笑道:“大将军怕是庸人自扰了。以绍之见,纵使陛下有意立那刘协为太子,只怕也只会是空欢喜一场。”
“哦?本初此话何意,还请快快道来。”何进目光灼灼地望向袁绍,脸上不动声色。
袁绍朝他拱了拱手,缓缓说道:“不说自古以来废嫡立庶便是朝廷动乱的大忌,只说眼下黄巾还在颍川之地虎视眈眈,皇甫嵩等人在大将军调度下虽然胜绩不少,然离黄巾覆灭之日远矣,陛下还得倚赖大将军调度兵马征讨黄巾贼寇,兵权既握在大将军手中,那么旁人在思量太子人选之时便不得不衡量一番站在大将军敌对面的下场,此为其一。其二,陛下虽欲立新军,然所挑精卒者无外乎羽林军、北军五营等几处兵马,这些人说到底都是大将军的部下,不过是暂时换了领头之人罢了。”
“西园八大校尉,宦官最多占得一席之位,还余下七个名额,将军不妨好好运作,挑选心腹才能兼备之人得之,如此,与大将军亲自节制有何区别?”
听完袁绍的分析,何进一甩先前的恼怒之色,脸上充满了喜悦,他上前几步拍了拍袁绍的肩膀,眯眼大笑道:“听本初之言,吾可以放心无忧矣。”
袁绍淡淡一笑,欠身道:“能为大将军排忧解难,绍荣幸之至。只是八校尉的人选,大将军还是需早些谋划人选为好。”
何进一把揽过袁绍朝门外偏厅走去,淡淡一笑道:“无妨,吾心中已有个人选。军中有此一人足以令吾放心。”
袁绍不由停住脚步,眉毛皱了皱,有些好奇问道:“能得大将军如此评价者,此人定然不凡。不知大将军可否告知绍,属意的是何人?”
何进大有深意地瞥了袁绍一眼,难得用一种揶揄的语气笑道:“用你们读书人的话怎么说来着?哦,吾想起来了,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袁绍一怔,错愕地侧望着何进,眼中也是闪过一抹讶异,他心底属意人选竟然是自己。他连忙想要挣开何进搭在肩膀上的手,何进却不由加紧了几分气力,一时挣脱不掉,袁绍只能嘴上婉拒道:“绍只怕能力卑微,会有负大将军所托。”
何进一边将袁绍的身子往里面揽了揽,以免外面的雨水溅到袁绍的身上,一边咧嘴笑道:“本初之能吾岂能不知?这次汝可不要再想婉拒了。”
袁绍耸了耸肩,无奈一笑道:“看来绍注定是要替大将军奔波劳累的命咯。”
何进一笑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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