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在屁股下的左右脚轻缓地打着节拍,跪坐在榻榻米上的青年男子用墨镜遮住半张脸,看似面无表情实则紧张到快要吐出来了。

路明非感觉自己就像只混进狼群的哈士奇,和谐无比,又格格不入,至于被发现的后果…

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布料摩擦的声音在落针可闻的大堂中格外明显,四周视线带来的压力开始挤出身体中微咸水分。

“全体起立!内三家,源家家主,源稚生到场!”

还好,黑道少主到来的宣告暂时打破尴尬,无人关心小喽喽的疏忽,大人物才是焦点。

“诸君,请坐。”

“坐啊。”

回忆起不久前,废弃旧仓库里,将自己按在椅子上,满脸“我打小就看这孩子行”的金发男,路明非忍住叹气的冲动,装作认真倾听的样子。

一个面瘫一个金毛,算下来执行潜入任务的人选…没有余地啊!谁让他天生路人样,换身衣服就能完美地融入人群。

不过还好,以他们两个的能力,肯定能找到新的,安全的,有一张比预制板更像‘床’的床的地方。

“…我等不惜万死,也要将先祖们的使命延续!”

银色头发一丝不苟梳向脑后,薄嘴唇,眼窝深陷在鼻梁两侧,阴翳的感觉扑面而来,明明已是耄耋之年,老人却像老辣的雄鹰,胸中全是俯瞰世界的野心和算计。

“缠绕家族上千年的悲戚,夙愿,那名为‘神’的存在,在我等的时代将被彻底斩断!”

猛地站起身,注视着身前熟悉的苍老背影,源稚生举起带鞘长太刀,刀铭‘蜘蛛山中凶袯夜伏’。

“神葬!”

“神葬!神葬!…”

耳边全是部下兴奋的欢呼,突然感觉很疲惫,好像在水中游了很久后爬上岸的沉重,源稚生小声冲正冲着人群挥手的和服老人汇报。

“绘梨衣找到了。还有,”

以橘政宗为名的老人用与翘起的嘴角完全不符的严肃语气,压低声音出言教训。

多年的付出终于结出硕果,要到收获的时候了。

“我知道了,剩下的事之后再说。稚生,你也该长大了。”

“哈衣!”

微微后退,平复内心激荡的复杂情感,重新捡起某种决心,源稚生用冷酷的嗓音予以回应。

待外圈的人员散场后,空旷填满绘着神话战争的穹顶之下,静静扶刀而立的源稚生仰望同样站在画卷中央的天照大神,端详他舞蹈般兼具力量和美感的身姿。

“我是个不合格的天照命。”

余光瞥见搭在肩膀上,青筋毕露皮肤布满干枯褶皱的手掌,错开身位的男人让出中心,和同时仰头的老人站在描绘上古战争的画卷下,以类似父子的关系对话。

“那只是现在。每个人都会长大,我相信你。”

苦笑着,源稚生无奈扶额,偏头回望那张沧桑的脸庞,原来…带自己走出深山小镇的男人已经这么老了,连声音都沙哑了许多。

“是在说我中二没毕业吗?”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蛇岐八家的大家长,通帅黑道的影子皇帝,橘政宗,毫无领袖威仪,好似邻家老人般,面带微笑,拍了拍男人紧实的肩膀。

“不过,我们每个人都可以是正义的伙伴,能够坚守内心的正义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是吗…又受教了,老爹。”

“对于我,葬送那位‘神’就是我的正义,即将实现的正义。”

“需要喝彩吗?”

“不必了,还是留给那位自愿前去刺杀神明的家伙吧。”

搂住男人带他走向暗处的通道,橘政宗在跨过门扉的瞬间,回头看向空无一人的大厅,露出暧昧的笑容,不过脸上的阴影让这个笑更加接近对愚蠢行为的讥讽。

木门拉上,耳道里回荡的重音让路明非龇牙咧嘴,连忙扣出耳麦,让自己饱受摧残的神经放松下来。

“神…听起来就很不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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