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与死本就不是对立之事。虽死犹生者,千古长存。虽生犹死者,长命无人识。”
李玥妩闻言,先是一愣,而后便露出浅浅笑意。
孙婆婆也笑:“裴郎君这话,老婆子倒是有些体会。我还在兴庆府时,县城有个富户,名下田产外租只收税后三成,是远近皆知的大善人。但因他佃租低于寻常地主而招致灾祸,县老爷收受钱财,重判他抄家流放。百姓联名上书惊动了知府,重审此案,还富商以清白。如今富商已亡故三十余载,其善名至今流传。”
“这应该就是裴郎君所说的‘虽死犹生,千古长存’。”
裴泓之点头。
李清远心中疑惑终于得解,他正身起立,向裴泓之和孙婆婆执礼道谢。
“圣人言三人行,必有我师,诚不欺我。”
孙婆婆很是不好意思,拍着李清远忙叫他坐下,只是脸上的笑意盛的如花般。
“方才见李娘子似有联想。”
李玥妩给几人盛鸡汤,不想竟也会问到自己身上。
上次被点名回答问题还是前世的事情,已经过去十数载了。
她恍神时,手中的汤匙偏了一分。裴泓之忙抬手, 热汤浇在他手背上,立时烫出一片红。
“先生!”
李玥妩回神,也顾不得许多,拉着裴泓之起身往后院水井处走。
“您且忍忍。”
木桶里的水带着寒意,倒在滚烫的手背上倒是舒适。
裴泓之看她紧蹙着眉头,温声安慰:“李娘子不必紧张,只是些微烫伤,并不严重。”
李玥妩抿着唇,坚持给他冲了一刻钟才罢休。
再回到桌前,饭菜上的热气都没了。
“先生无事吧?”李清远关切。
裴泓之伸手给他看。
“你姑姑不仅厨艺超凡,医术也很是精湛。”
李清远仔细看过,才松了口。
裴泓之虽然素日表现的温和,李清远也没忘他的身份。户部侍郎,裴家麟子,若因姑姑受伤,即便他不怪罪,也有无数人要为他抱不平。
伯爵府的事情还历历在目,李清远心中又悔又恼。
一餐下来,食之无味,全恼恨自己得意忘形,失了分寸,才叫姑姑代受牵连。
他到底道行浅,心思全摆在脸上了。
桌上其余三人哪个不是人精,都看得分明。
这餐到底是没吃个舒坦。
裴泓之走时 ,李玥妩装了茶饼和新做的点心,将他送至门外。
裴府的马夫没在衙门接到主君,径直来了小馆。果然见到小馆内挺直的身影。他将马车停在角落,闻着不时飘出的香味,暗下决定,下回轮休他一定要来小馆买些吃食尝尝。
见主君出来,他忙赶着车马上前。
“裴郎君,今日实在抱歉。”
裴泓之并无怪罪之意,但他很清楚,身份差距横在中间,小馆三人对他始终带着几分小心。有今日之事,往后只会越发供着他。
“夜深露重,李娘子回去吧。”
他接过李玥妩手中的油纸包,示意对方先行。
李玥妩欠身行了一礼,道:“裴郎君好走。”
小馆灭了灯火,青杏巷子便彻底暗了下来。
裴泓之掀起帘子向后望去, 却没了立在檐下盈盈相送的身影。
他看了眼尚有些泛红的手,将其掩于袖中。
隔日,长欢小馆依旧寅时开门。
“劳烦一碗馄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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