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同龄人玩耍的回忆,沈惠山是缺失的,所以他认为更好的是,这些孩子自小就有许多和同龄人接触的机会。他们需要思考友情怎样建立,怎样相识,怎样分别,怎样应对被冤枉,还有成长中的许多摸爬滚打。
“我希望能在育英院里有很大的场地让孩子们跑跳,读书累了就蹴鞠,投壶,而且无需男女隔开组队,自小就让他们养成对抗还有合作的意识。我相信打小就把男孩打哭的女孩,长大不会轻易相信男人的谎话,不会轻易被公婆磋磨。而自幼就见识优秀女孩的男孩子们,也会比被家中娇惯成小太子的同龄人们,更懂得怎样欣赏和关心女子。”
沈惠山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影响深远,接着又想到了,“先生们在育英院中教导他们要尊敬女子,敬爱女性长辈,那孩子们回到家中,必然会阻止辱骂甚至殴打母亲的父亲,公主您虽给家暴定了罪,但普通家庭中,父亲的拖延懒惰不干活,语气的不耐烦,对妻子的指指点点甚至脏话连篇,都是隐形的暴力,且没法对簿公堂。”
昭华最讨厌家暴妻儿的男子了,但母皇和她试行了多项举措仍是野火烧不尽。
“真的能改善吗?”
沈惠山也不知道,“但我相信总有一天,家暴妻儿的男子会名声扫地,会在邻里间抬不起头,会找不到工,会成为少数。而在育英院长大的孩子们,会把男女平权平等刻在骨子里,十年后,二十年后,择偶和婚姻会与现在大不相同。娶不到亲的男子,就只能反省自己的不足了。”
二人的畅谈不知不觉到了子时。
“但还有一点根深蒂固的,公主你忘了,许多人生孩子,是为了养儿防老。交给育英院,教出来忤逆父母权威的孩子,要不了多久,他们还会把孩子领回去的。”
昭华是被宠爱着长大的孩子,当然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压力。昭华笑着摇头,“养儿防老,这不就是只管生不管养,和放羊一样嘛,而且这些父母也才三四十岁,正是壮年,不能给孩子提供些什么,反倒向孩子伸手,也配养育生命吗?”
可生气归生气,律法毕竟不能约束个人道德,所以育英院只能先在京城十个坊市中先行试点。沈惠山未曾亲眼见到昭华与皇帝的据理力争,但今夜她所展现的魄力,仍深深击中了他。
“这个工程若全大梁推行,可是一大笔钱。”
是啊,昭华也知道是笔巨款,但她握着那么多钱做什么呢?母皇给她留了五十座矿,一定也希望她把钱花在利于民生的刀刃上。
“锐减了十分之一的人口,我怎么能不着急,所以更要竭尽所能给年轻父母保障。不仅这笔巨款要花,育英院只能在城市推行,到了农户,又大不相同。现在的律法是,农户每多生一个孩子,官府多分一只耕牛,可好处几乎落不到产妇头上,反倒因为耕牛,被催着一个个生。”
“可耕牛被偷偷卖掉的比比皆是,孕妇身怀六甲还要干农活的也比比皆是。”沈惠山激动,终于有人想解决这个问题了。
“我现在想的是,将女专医馆开到乡下去,怀胎者统一安排到医馆养胎,生产,直到出月子。期间由女医统一传习孕期知识,许多婆婆迷信偏方,让孕妇受了很多苦,还生下畸胎,这绝非可以一笔带过的事情,现在一定要想办法扳正这种风气。”
“那我能推荐一个人吗?臣的同乡楼鹤昔也有这样的志向,公主能给她一个机会试试吗?”
万里青天元是水,半轮皎月忽成冰。
谈及大梁的未来,昭华和沈惠山都心潮澎湃夜不能寐。丑时三刻,斜躺在竹席上,沈惠山把竹枕推给昭华。
“这竹席上躺着挺舒服的,我还心疼你天天睡地上呢。”
沈惠山起身,侧头看着她,无奈笑笑,“又不是我主动想睡地上的,你喜欢就让给你,我睡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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