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夜无眠,和便宜师傅无话不谈,聊到最后天南海北,不着边际,面红颈赤。

我们志趣相投,俨然一副忘年交的模样。

才怪

这人皮相尚佳,口才一流,不漏马脚的话,倒是一表人才,全然看不出是泼皮无赖。

“我说了我不适合练你的刀法!”

“怕死就直说!不练我就天天砍下你的头踢着玩,看你能死上个几次!”

互不相让,各自有理。

红日初生,松柏更显绿意,将熄未熄的篝火,余烬熹微。

吵闹声盖过鸟雀的鸣叫,我岔开争论一夜的话题,问起他话来,

“话说我现在是不是在幻境里,和现实的时间一样吗?”

“幻境个屁!这里是过去,你是从未来来的。”

他朝我啐了一口,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回了,还是躲闪不及。

打不过这老东西,忍了。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你跟我学刀我就告诉你。”

他这次学精了,开口就向我讨要信息费。

这样争下去真就没完没了了,我想着有什么办法能让他服软,只靠这张嘴肯定是不够了。

“跟我学,我教你,拳法。”

女声幽幽,忽远忽近。

寒气弥散逼人,蚕食掉叶隙下最后一缕阳光的热量。

“师傅,有女鬼!你大发神威把她降服了我就跟你学!”

我慌不择路,只求自保。

这个女人煞气太重,阴气冰寒,以至于面无血色,眼袋发黑,长得极美也于事无补。

动不了一丝歪念头,在她面前常人只会想求条活路。

“哎哟,我的好师侄诶,你可真是我的福星,一来就帮我把这小子拿下了。”

他作势要抱那女子,却不往前。

“他跟我,你,滚。”

“好嘞,我这就麻溜地滚。”

便宜师傅回头瞪我一眼,幸灾乐祸地附耳低语道,

“不知道你运气是好是坏,我这师侄可是剑术奇才,可她又只愿教你学拳,真希望你能练的一招半式,好回报我老人家。”

“还不,滚?”

女人眼皮都懒得抬,手向腰间摸去。

“风紧扯呼!”

便宜师傅当真抱头就滚下山去,灵性地闪躲掉巨石高树,障碍赛的表现很完美。

“你来。”

女人惜字如金,饶是如此,她口中喷吐的一丝寒气还是让我手脚发麻。

我赶紧跟上,亦步亦趋。

“请问我该怎么称呼您?”

拿出十二分的尊敬,我轻声问起她来。

“青冢。”

脚步不停,言简意赅。

走到一片空地,边缘的石壁上凿开有一个石洞,估摸着是青冢的住处。

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与绝色佳人共处一室,我该住哪才好?

胡思乱想之际,青冢出剑了。

寒意几乎将我冻结,可真正使我动弹不得的,是自心底而起的杀意。

这时我才知道为什么师傅说青冢是剑术“奇”才了。

正常人练剑杀意越练越盛,她练剑杀意越练越无。

并不是真的没有杀意,而是她的剑,会让敌人自生杀意,

而杀意的对象,正是自己。

没来由想起富江,比起富江混沌的蛊惑,她这点伎俩不算什么。

“哦?”

青冢脸上第一次有了表情,她稍显惊讶,扔下随手捡起的树枝,作势要拔剑。

“停停停,青冢,算我求你了,我真的不能死。”

分明没见她出剑,耳边却传来入鞘声。

“不会,杀你。”

“那你刚刚想干嘛?”

青冢沉默良久,嘴唇微张。

“砍你。”

人被杀就会死啊!我有点怕她不懂这个道理,

青冢捡根树枝晃晃都快要人半条命,这要真一剑劈下来,估计刚复活又得被阴寒煞气冻死一次。

“不砍,练不了。”

正要吐槽练剑至少得先给我把剑吧,突然又想起她是要教我练拳。

这女人要我死!

“鸳鸯拳剑谱,就是,这样练。”

这是她第一次连着说了五个字,震惊之余,对她的信任又回来了些。

“那你砍吧!”

我慷慨赴义,为了早日脱困救出邱辞,只能病急乱投医。

又死了。

醒来的时候我哀怨地想着就不该信这来路不明的女人,名字都这么阴森。

发现自己已然不在那荒郊野岭,而是坐在正厅的太师椅上,此刻正悠闲地饮茶,

瞥了眼身后的楹联。

剑光闪烁映日晕,刀影蹁跹舞月华

我嗤笑一声,什么狗屁日月堂,算上掌门,上下几近百人,还不是被我一夜血洗。

“师傅师傅!我练成鸳鸯剑了!”

一口茶水被我喷了出来,我指着少女模样的青冢,气急败坏地骂道,

“你这女魔头,差点害死我不说,又来这耍威风!”

我心生疑惑,总觉得言行举止不太受控制,顺又不顺的,连情绪也是。

“师傅你真怪!哪有师傅喊自己徒弟女魔头的。师兄!你说对吧?”

少女半气半笑,神色浮夸,又回头朝演武场练拳的师兄大叫道。

“师妹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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