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又是孑然一身,我追忆起往昔,聊以慰藉寂寞的心情。
这几年来和两个徒弟走南闯北,云游八方,
温情脉脉的同时杀上几个仇家,着实令人难以忘怀。
掏遍了行囊,却摸不着酒,有些心烦意乱。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莹莹月色让我心情好了不少。
我不再数星星,躺在瓦片上实在是有些硌人,
从屋顶慢慢起身,拍去灰尘,最近几个晚上我就没下过房顶,总想从寻常人家的闲谈中听出些引向关键的蛛丝马迹。
线索是一点没听到,风流韵事倒是让我听去了不少,
像什么寻欢巷的青楼品质不行,头牌人老珠黄不算还被花柳坊挖了去;
花柳坊最近新进了个雏儿,人出落的水灵,好像还是个胡姬,只是不服管教,昨晚把李大官人的宝贝给生啃了下来;
菜市口的法场好久没有人来杀头了,再不让刽子手露露煞气只怕要百鬼夜行。
好像与生死有关的事情才能刺激他们枯涸的心,日子依旧,每天得知的轶事却不尽相同。
法场杀头,和“她”行走江湖的时候常去看,
她想见识一下这些十恶不赦的人死前脸上究竟是个怎样的光景,连落地的那一瞬间的细微变化都不放过。
杀的人不同,她给出的说法也不一样,但无论男女老少,总离不开一个“悔”字。
我只在意刽子手如何下刀,大多干净利落,
只不过也有刀钝的时候,这时她就不忍再看。
不知看了多少场,一日惊觉其中玄妙,剑术又精进一分。
时过境迁,再听到此地法场杀头,我却是怕了,恍惚间好像能看见父亲死不瞑目的双眼。
如今脚踩的这片土地是我的故乡,是生我养我的地方。
林家男儿骁勇,为前朝皇帝立下的战功无数,牺牲无数。
凭什么?
凭林家枪霸道,纵横沙场;凭林家将多谋,运筹帷幄;凭报国志果敢,悍不畏死。
记事以来,我没有哪天不为自己姓林骄傲过。
我是父亲老来得子,所以待我长了些岁数,他却年事已高,有心无力,
解甲后他栏杆拍遍,借酒消愁,倒是散去不少煞气,让年幼的我对他亲近了些。
一日有使者来报,当今圣上念他旧日功绩,封他为“安乐侯”。
他喝了很多酒,不知作何想,
是夜,他独登小楼,仰天长啸不止,后来我们举家迁至此地,落叶生根。
迁徙之路不可谓不艰辛,百步九折,鸟道难行,饶是轻装上阵,也丢了不少财物,死了几个家丁。
日月交替,不知走过多少永不重样的连绵青山,夜里总能听闻子规鸣泣,身边的人都觉得这鸟叫渗人,我却听的亲切,好像我和它们是同类一样。
行至关隘之处,匪盗横行。
我和哥哥林欢喜欢跟在父亲屁股后面,说是哥哥,年纪倒没大我多少,跟我一样是两鼻青龙的小屁孩。
他是父亲的养子,与我没有血缘关系,却和我关系很好,甚至连周围的人都说我们生活在一起之后长得越来越像了,
早晚都会长成迷倒万千少女的翩翩公子。
“你们放屁,林清生的这么阴柔,早晚会去卖屁股!”
他总不服气,殊不知自己是五十步笑百步,论男人女相,他远胜于我。
至于阴柔,其实就是病弱,我得的病很怪,偏偏五脏六腑无一有恙,只是气血亏空。
有一次吃坏了肚子,他笑我宫寒,
我哭着跑去问父亲为什么自己偏偏生的这么白净,父亲说我长得随娘亲,脾性倒是更像他一些。
我破涕为笑,转头就朝林欢大喊,
“爹说我长得像娘,你呢?你长得像你娘吗?”
我发誓那天绝无嘲讽他的意思,更不知道他早就没有了娘亲,
他冲过来把我扑倒在地,一拳一拳地揍我,又压我起身,
我只好抬起手臂护住脑袋,他破不了我的防,发了疯似的张嘴就用牙齿咬我,疼的我一脚蹬到他肚子上,
他“哇”地吐出了没消化完的食物残渣,浇了我满头满脸,
我很讨厌脏东西,心里头也生出无名之火,爬起身来主动出击。
我忘了最后谁打赢了,但在我心里林欢是大赢家。
父亲谁也没帮,等我们耗掉各自最后一丝精力,这才信步闲庭地走过来,
他俯视着鼻青脸肿,满身污秽的我们,笑道,
“两个小毛孩,打个架还挺有气势,明天你们两个拜我为师,我教你们真功夫,到时候再决一胜负,如何?”
我和他盯着对方脏兮兮的脸良久,几乎同时扭头答应,
“好!”
父亲说我快一些,所以我是师兄,林欢很不甘心,但也认了。
就是嘴上不服输,
“别哪天师兄变师姐了才好。”
我以为父亲会生气,毕竟我可是他亲儿子,被人这样辱没,跟打他脸没差。
可我忘了林欢也是他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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