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舟和盘托出便是率先表达了诚意,可万万没想到,不过是随口的一句话,竟让缓和的氛围瞬间降到冰度。

她抿了抿唇,可惜问出的话覆水难收,正思忖着如何岔开这一茬,就听燕行道:“只有一次例外。”

他声音沙哑得厉害,穆舟作死才会去问他是哪一次,便硬着头皮道:“智者千虑,尚有一失。以大人的年纪,身手如此不凡,胸有丘壑,已实属难得。”

燕行凉凉地看了她一眼:“先前开口闭口捅死我的人,也会溜须拍马?”

穆舟本也是炸着一身鸡皮才奉承出了这么几句,见他不吃这套,索性收起了拐弯抹角的心思,直白坦言:“先前你对我有敌意,我又发现被你故意设计,难免心生杀意。现下误会既已说开,不望大人记恩,但求大人既往不咎。”

“记恩?”燕行摸了摸脖颈,“擦伤我的那一箭压根就不是射出的力道,你来说说是谁掷的呢?”

穆舟:“……”

“置我涉险,再挟恩图报。”燕行嗤笑一声,“玩的挺溜啊。”

穆舟额角直跳,尽力辩驳道:“大人,我刚说的是……不记恩。”

燕行的脸色愈发难看了。

“大人……”穆舟摆了摆酸痛的胳膊,“我也遭报应了,能揭过吗?”

“你接近我的目的尚未言明,就想一揭而过?”燕行解下酒壶灌了一口,再开口时已恢复如初,透亮的眼睛里寒霜凌冽,有着总也放不下的提防。

“前因已述,若说目的……”穆舟头疼的按了按额,“与大人此番前去丰川无二,我受故人之托照拂思知,赵修远出事,我不能置若罔闻。”

“真这般看重,你会借他人之手?”燕行抬手试去唇边酒渍,空气中荡开一股烈酒陈香。

那酒香穆舟十分熟悉,忍不住多嗅了一会才道:“这事已经惊动了安西军,丰川那位幸存的迎使一定会移交到你们手上,我即便能寻到他,也没有时间慢慢询问,同你们一路名正言顺,对思知也是个保障。”

这最后一句才是穆舟的心里话,倘若赵思知没有私自离府,暗随安西军,她绝对不会和燕行再打交道。

不过她的话虽是信口胡诌,但亦是实情,合乎常理。

燕行挑了片刻也没寻到错处,勉勉强强道:“暂且当你所言属实。”

穆舟暗自舒了口气,才安下心,就见他夹了一缕头发在指尖缠绕,当下那颗安下的心又给提回了嗓子眼。

燕行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于火光下冷得剔透,他曲肘搁在膝上,倾身向前看着她:“林中你分明杀意已决,为何最后只削去了我一缕头发?”

穆舟素来淡漠的神色逐渐变得复杂,各种情绪在脸上轮换而过,最终定格成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就在燕行耐性消耗殆尽之际,穆舟搁下了手里的半碗粥,将额前碎发别到耳后,轻声道:“那会离得太近,大人长得太俊,我嘛色迷心窍,只顾盯着脸瞧,这才失了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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