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泉清水,胡乱地吵着。泉上更多的水撞向原本粗糙发亮的泉面。

罗秦秦脱下柳长泉送他的衣服,脱下自己那附着泥垢的裤子和鞋,踏进了这泉水。微风清凉,他的眼神也冰凉。身子更加深入水的深处,他的嘴唇的色泽便越发地紫。但他依旧在往泉中下沉,咬住腮帮子使自己不去颤抖。

他在想一些事,并把眼睛闭得很紧。

“一些事情,或多或少,总是随身携带的。阿默,你这一走,又是一个人啦。你既不愿意留下,我送你的东西也不要,但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你总要不时拿出来看看吧。”

他想起一个姑娘,因为他总是泛着笑,她也总是很欢喜。可他,他好像已经开始忘记了,一些事情,匆匆就开始落幕了。申复光说:“你要尝试去喜欢一件事,一个人,一个地方。人生不过百年而已,总要去牵挂一件事物。世间万物,尚且温暖。”他总以沉默去打开另一活头,然后将那些模糊的景象一一沉寂。.

泉水很冷,他想得也愈发疲惫甚至就想安安静静地睡一觉,在泉中泥里.躺一躺。

不去思考,不去呼吸,心脏安宁地敲响,他觉得已经足够好了。

耳边忽然想起清脆的女声。就好像他离开那个山峰,久居的木屋旁,那个女生对他报一声“珍重,秦秦。”

但那个女声响得很重、很急。之后他也听见有人落水,那个姑娘在水里四处拨动,拦腰抱住了他。他的腰上有一个人的温度,胸前有一双手的轻柔,水流激涌,让他脑中有些糊涂,让他回忆起自己生活在群山之中时,在水里冻僵了,关于母亲的记忆将他唤醒,他失魂落魄地从水中浮起。

于是他也回想起来自己身处水中。但那双抱住自己的手愈发乏力,不能将他继续托着。他将托于自己胸前那双手握住,又托住姑娘的手肘,口中呼出一个水泡,将她拉出水面。

王落心很急地呼吸着,坐在泉旁的草坪旁。

罗秦秦全身尚且是湿的,便依旧赤裸着。趁着王落心缓.过来的间隙,他就地折了一些柴米,又从王落心骑来的白马上取了引火的信子,将那一地柴禾引燃。

王落心尚在发抖,见他赤裸全身,又不敢动,便保持一个姿势在那地上坐着。

靠近些,将身子烘干,免得受寒染伤病。”

王落心并没有向火堆靠近,颤抖着说:“这火怎么能生起来的,这种天气火石不好擦火的。”

罗秦秦不说话,把身了烘干了个大概,又将那套脏衣服在泉里搅上几搅也架在火上烤。

“王姑娘下次便还是不要那么好心了,我本来便是南方人,淹不死。”

“你这么伤心地跑出来,又在这么冰冷的水里,我总不免想

到你要……”

罗秦秦又从白马鞍下取出一块石头来,递给王落心。王落心接过,感觉石头有一股暖意散发,惊了一下:“好暖的石头。”

“这次就多谢王姑娘了。我确实在水里有些冷了,若非王姑娘来救,我说不准也会伤寒。这块石头是我和申复光在小.潭镇上偶然得到,有聚暖的效果。当然,它并不能一直保持温暖,必须给它保暖,能够持续一天之久。若姑娘在这漠北远行,常把这石头放于马鞍之下,借马的身体给这石头保持温暖,必要之时,也可暖手暖肚。今日既然得到王姑娘搭救,又没有什么能答谢的,便送姑娘这一石头吧。”

王落心脸却红了起来,想看看罗秦秦的脸,但又想到他赤裸着,轻轻道:“那两匹马原果真是你们的。真是对不住了。”

罗秦秦并不说话,将干了的衣服穿上。

王落心道:“但是你的这两匹马真和我的那两匹一样的。不过,你们的马好像要温顺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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