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宝山孤峰挺立,四壁如削,形如玉印,传说是女娲补天时留下的五彩石,故称石宝。寨楼傍若奠基,依山取势,飞檐展翼,重叠而上,巍巍然直插云霄,瑰丽雄奇,蔚为壮观。

群雄来到寨前,见一名着红袍的彝族汉子正招呼二十名弓弩手,一字排在寨前,万箭齐发,向崖顶射去。寨门紧闭,众喽罗聚在崖顶向下射箭,也是箭下如雨。

但那崖实在太高,射上去的箭到半途便即掉下,虽有少数射到,但其势已穷,被那些喽罗轻易拔开,而射下的箭更增威力,如此一来,红袍汉子的人处境颇为不利。

红袍汉子是永宁宣抚使奢祟明之子奢寅。奢寅指着寨顶叫道:“谭宏,你聚众造反,老子要将你绳之于法。”

隔了半刻,寨顶有人道:“这是忠州地界,可不是你永宁地界。”说话的是崖顶一灰袍大汉,正是石宝寨的寨主谭宏。

奢寅道:“你有种的下来,老子要与你单打独斗。”谭宏道:“你有种的上来。”

奢寅气得暴跳如雷,命手下放火烧寨。

这时从山下又来了一彪人马,瞧服色大多为土家族人。带头的汉子身形剽悍,手下也整饬干练,皆手执一根罕见的长矛,矛端呈勾状,矛尾有圆环。群雄心想:“又来一伙抢书的,倒是厉害角色。”

奢寅脸色微变,暗想:“石柱‘白杆兵’也来趟这淌浑水!”马上堆起笑容,向带头汉子拱手为礼道:“秦大哥别来无恙啊?”

那带头汉子乃石柱宣抚使秦良玉之兄秦邦屏,当年秦良玉随夫以三千白杆兵参与征讨播州杨应龙,连破七寨,直取杨应龙桑木关老巢,为南川路战功第一,人称“女将军”。故而奢寅见了白杆兵也不由得色变。

秦邦屏却并不答言,向群雄作了个四方揖,道:“方今天下多难,女真人强兵压境,朝廷下诏各土司应征援辽,秦某正是奉石柱宣抚使之命率五千兵先行,路过此处,瞧诸位都是武林豪杰,一身武功正有用武之地,不如随秦某赴辽东建一番功业。”

群雄听了,均想从军入伍、上阵杀敌倒也不错,只是眼前之事却甚紧要,一时倒无人应。

秦邦屏向奢寅问道:“奢家执掌永宁土司,世受皇恩,此次援辽,可有所为?”

奢寅道:“朝廷一心要我等去辽东送死,却不发一饷一粮,兄弟们皆有怨声,不过家父忠心社稷,正着手征兵整训,最迟明年就可应征。”

秦邦屏道:“那好,咱们塞外再谋良晤,那时再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哈哈——”话语豪气干云。笑声中领军离去。

少冲心中仿佛也生起一股子豪气,恨不得跟随这位大英雄上阵杀敌,只怕他嫌弃自己年幼,不肯收用。

奢寅见秦邦屏离去,霸气又起,令手下举火烧寨。蒲剑书怕书在火中烧毁,忙上前加以阻止。

奢寅道:“姓谭的藏有陈粮,可以两三个月不出寨。老子可等不了这么久。”

西川双鞭将霍千奇道:“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这里这么多人,难道还想不出一个好主意?”群雄都点头道:“不错。”

奢寅道:“要上崖顶,除非由寨楼的登山悬梯上去,没别的法子。”

群雄又向那寨楼看去,见那寨楼是依山而建的层层飞阁,高有一二十丈,阁内是迂回曲折的转梯,此乃上崖唯一要道,除此之外,四面壁立如耸,高不见顶。群雄中有自负轻功了得的,但想对手占据险要地势,若从寨楼突上,对手举手间便可把自己逼下来,跌个非死即伤,丢了脸面固然不值,书为别人得去,便是为他人做嫁衣裳。群雄皆存私心,当然想不出什么好法子。

蒲剑书与点苍派掌门司空图曾有芥蒂,便想怂恿他闯山送死,开口道:“这崖较之点苍山的灵鹫崖毕竟算不得什么,司空兄的‘登云步’技冠天下,此役先锋官非兄台莫属。”

司空图瞧了一眼蒲剑书,心道:“你以为送我一顶高帽子戴,我便上你当么?”当下说道:“蒲翁过誉了,谁不知武当派的‘鹤云纵’才是天下第一的轻功?”

神通子忙摆手道:“贫道愚钝,未能领会本派武功精髓,惭愧惭愧!”

群雄正在“谦让”之际,忽听一大汉道:“他妈的,这般下去,格老子头发也耗白了。”

说话的一口川腔,正是蜀中唐门的门主唐昆。蜀中唐门长于暗器,不擅轻功,但他性子火爆,见不得拖拖拉拉,当下提了一柄钢刀,迈步冲向寨门。

同悔叫了声:“唐掌门且慢!”唐昆却听而不闻。寨顶立时箭如雨下,他挥刀挡格,一会儿已冲到门楼之下,提口气跃上第三层楼阁的飞檐。

“好功夫!”群雄一阵喝采。

又见唐昆翻身腾高两层,落在第五层飞檐上。上面箭如飞蝗,密密麻麻向他射来。唐昆把刀舞成一团花,罩在头顶,射向他的箭四散弹开,兀自叫道:“龟儿子,瞧爷爷怎么上来捉你龟头。”提气又上了两层。不防一箭射中他肩膀,他身子一晃,险些一脚踏空。他虚惊一场,才知此刻立身高处,一不小心便会掉下去摔个半死,再看崖顶高不可攀,心生退却之念,但下去却不比向上容易,何况半途而废,岂不叫人笑话?

又想:“同悔老和尚、神通牛鼻子都不做的事,我啷个傻乎乎的做了?”他心中一虚,失足从飞檐上跌落,慌忙中以刀撑地,那知那刀碰在石上齐中折断,断刀扑地刺进他胸脯,顿时毙命于寨门前。

这边群雄见了无不吃惊,蜀中唐门来的几名弟子要去收尸,瞧这阵势却是不敢。

谭宏挥刀叫嚣道:“谁敢再来送死?”

何太虚走近了几步,叫道:“谭寨主,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天下人都知书在你手中,你拿着它便是取祸的由头。还是交出来吧。”

谭宏道:“老子大字不识,从来不读书,你向老子要啥子狗屁书?

”何太虚道:“谭寨主还是执迷不悟,这里有少林寺同悔长老作证,你赖也没用。”

忽听有人叫道:“咱们掌门人死后,这新任掌门谁来担当?”

群雄心道:“这会儿还议什么掌门?”寻声看去,见是蜀中唐门中一瘦小汉子。另一人道:“当然是少主出任,还有什么争议?”又一人道:“论武功、人品大师兄都出乎其类,拔乎其萃,是继任掌门的最佳人选。唐青文武俱不能服众,他做掌门,我第一个不赞同。”先前那人道:“咱唐门向来是姓唐的主持门户,他一个外人,没有资格。”后那人道:“大师兄是师父生前最得意的弟子,便是改姓追认师父为义父,也是可以的。”先前那人又是摇头又是点头道:“这,这……似乎也行得通。”

这时从人群中穿出来一少年,道:“谁说我武艺比林朝阳低?”这少年长得胖敦敦的,一看便知不是练家子,正是唐昆的独生子唐青。

瘦小汉子旁边那人道:“你武艺好,那你为什么不去杀谭宏为父报仇?”唐青揎拳道:“我杀得了谭宏又怎样?”那人道:“你杀得了谭宏,我们心服口服的奉你做掌门。”

唐青道:“好,老子正要杀姓谭的报仇。”空着双手,便向寨门踏步而去。

瘦小汉子正是林朝阳,只听他叫道:“师弟,你这不是送死么?还不快回来?”他嘴上这么说,却并不上前阻止。

唐青心想父亲为人所杀,林师兄又刻薄无情,自己索性也一了百了。他冲着一股气,走过唐昆尸体,他连瞧也不瞧。射向他的箭竟是一箭也没射中。不多久已到门楼下。

忽见门楼中出来一人,挟起唐青快步向山下而奔。群雄尚未明白怎么回事,那人已进了树林。

同悔道:“不好,这人带着书想逃。”当先向那人去的方向大步追上。群雄也都跟着蜂拥而去。

神通子使出本派的绝妙轻功“鹤云纵”,不多久已赶在诸人的前面,行至半山腰,见到树下躺着一具死尸,上前细看,见是唐青,那人却不知所踪了。他四处找了一圈,又搜了唐青周身,便在此时司空图追至,问他道:“书呢?”神通子心中有气道:“什么书?”

司空图翻起唐青尸体,嘿嘿一笑道:“道长好毒辣,对个不会武功的小孩也下得了手。还有一人呢,你藏到哪去了?”

神通子怒道:“司空老匹夫,你不要血口喷人!”

司空图道:“中掌处低陷,现出朱斑,这明明是中了你武当派的太乙五行掌。”

同悔等人随后也赶到,瞧了瞧唐青的尸体,同悔道:“这是朱砂掌,却也含着三分太乙五行掌的内劲。”

神通子道:“太乙五行掌虽是我武当派的独创绝技,却也在江湖上广为流传,下手之人练过我武当派的太乙五行掌,那也没什么稀奇。”

司空图道:“你怎么不说,自己练过朱砂掌,想使朱砂掌却不免留下了本门绝技的痕迹?”

神通子听他话中之意仍怀疑自己是下手之人,激怒道:“司空老匹夫,你知道你对我武当派向来不满。就算贫道杀了个小孩,你待怎的?”手抚剑柄,便欲与他打斗。

司空图脸色微变,眼观群雄,胆气略壮,只鼻孔里哼了一声。

武当派掌门真机子有意合并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门,自任总门长,要诸掌门人由一门一派之主俯首称臣,听从武当派号令,自是不大情愿,但武当派势头正劲,真机子执意并派,诸掌门人虽心怀不满,却还没到翻脸的地步。

同悔合十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出家人慈悲为怀,神通道长拿了书,就不该再下手杀人。”

神通子道:“连同悔长老也不信贫道。嘿嘿,……”他冷笑两声,转身欲去。

同悔闪步到他身前,张臂拦住道:“此书为害武林,道长还是取出来毁了为好。”蒲剑书、何太虚、丁向北等人也拦在了他身周。

神通子抽剑出鞘,哈哈笑道:“你们以为人多,贫道便怕了么?”

同悔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交出此书,以免更多杀孽。”神通子瞪眼瞧着他,一场激战一触即发。

蒲剑书道:“道长,老夫也知你不想毁去秘芨,你先拿出来,大家先瞧瞧它的真面目。至于毁与不毁,这会儿先不忙做决断。”

神通子手一摊,道:“贫道没有,又怎么拿出来?”

何太虚道:“道长既如此说,看来秘芨真不在道长身上。”走上前,劝神通子把剑收回。

忽听一个女子的声音道:“好汉做事好汉当。这位道爷明明从唐青的身上搜出一物,不是武林秘芨还是什么?”群雄顺声看去,见场中不知何时来了两男一女,那女的衣着艳丽,打扮妖娆,一对红唇极是惹眼。

同悔道:“莫非褚夫人亲眼所见?”

来的正是藏剑山庄褚仁杰一家三人。

褚夫人向群雄衿衽为礼,直起身道:“小妇人不敢乱说,这事愚夫也是见到的。”转眼望着褚仁杰。褚仁杰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同悔道:“谭宏将书交给心腹,那人眼见带不走,把书放在唐青的身上,行瞒天过海之计,那也是极有可能的。”

神通子狂怒道:“你是什么人,竟敢诬蔑贫道!”挺剑便向褚仁杰刺去。褚仁杰侧身避开,运掌和他打斗起来。

武当派的剑法天下闻名,群雄都认为褚仁杰以一对肉掌与神通子的三尺青锋较量,定非对手。但两人三四个回合过后,褚仁杰虽受了些皮外之伤,但也逼得神通子步步后退,鬓发散乱,衣冠不整。

所谓疾风不终朝,暴雨不终夕,但不知为何,褚仁杰全身有使不完的力气,如一头发了疯了狮子,招势间已全然失了分寸。而神通子虽狼狈,却无性命之危。斗到后来,褚仁杰全身已是血迹斑斑,群雄看着已有不忍。

蒲剑书道:“道长手下留情!”司空图道:“神通道长要杀人灭口,蒲翁劝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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