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国,塞外荒村。

连月大旱,世界仿佛沉在铜镜中,满目暗黄色调。

“铭兄,您说这世上还有仙人吗?”

破屋门前,一名书生身着精布长袍,手中木扇轻抚,看着静坐于河边垂钓的张铭背影,如此问道。

张铭一身粗衣,斗笠旧得发黑,没留意到书生问询,双眼紧盯河中小鱼。

要上钩了!

但河鱼只是不停捉弄着他鱼钩,仿佛不是他在钓鱼,而是鱼在钓他。

咕噜噜——

腹中饥饿犹如火烧,张铭一贫如洗,家中粮缸也快见底,只能来溪边碰碰运气。

书生见张铭没有回答,有些愠怒地拉高了嗓音:“铭兄!你觉得这个世上还有仙人吗?”

张铭一心一意想要吃鱼,哪管得那仙人有无?现在谁能送他一条大鱼,他愿拜为上仙!

他托着下巴随意道:“大概有。”

书生却生气地一脚将鹅卵石踹到河中,激起涟漪:“若还有仙人,为何奸臣污蔑忠良,却不见仙人正道?”

张铭见小鱼逃开,心中叫苦不迭——董大小姐,您骂归骂,怎么还踹石头到河里?我正钓鱼呢……

眼前“书生”,实乃董家大小姐董倩语,十七八岁,女扮男装。

董家家主原为朝廷高官,身居礼部尚书,两个月前遭奸臣陷害,丢了乌纱帽,流放塞外苟活。

得亏原本董家富甲八方,花了巨额银两打点上下,才得以在这塞外保得些许颜面。

虽说家道中落,屋宅不过一间旧院,三餐清汤寡水,但也比这灾年的满地饿殍要强上万倍……

张铭只是无奈地叹气,他对董倩语的遭遇感同身受。

毕竟八年前,自己一家子,也被从京城流放到此。

八年前,张铭父亲魏永定也是在朝中做官,身居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比董家有排面多了!

当时顿顿都是山珍海味,小鱼都是上不了桌的材料。

但好日子没享受几年,奸臣一纸诬状,将张铭一家送到了这鸟不拉屎的荒村……

这荒村,先后流放了两家朝中大户,一位丞相一位尚书,若能评个“流放圣地榜”,此村定是名列前茅!

现在张铭家里,除了些旧桌烂椅,就剩个破沙盒。

张铭先来这村中“隐居”八年,后到的董倩语自是不清楚张铭身份,只当他是土生土长的村民……

张铭回头瞅了眼董倩语,那胸间酥桃被束布紧紧裹住,却更显身材玲珑有致。

村里也就他和董倩语同龄,他知道董倩语耐不住寂寞,又不好意思直接接近他,便想了女扮男装这么个法子。

董倩语脸上得意洋洋,好像觉得自己扮得滴水不漏,没人会觉得她是女儿身!

但……

张铭收回目光,心底调侃——

董兄啊,你那“胸肌”也忒大了,这女扮男装过于明显,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不过两个月来,张铭也没戳破这层面纱,反正他闲得发慌,身边不时有人解闷儿也挺好。

而且董小姐还挺养眼,即使穿着一身男装。

董倩语双手抱胸道:“若魏永定丞相还在朝中,定会主持公道!”

“可惜就连魏丞相,也于八年前被陷害革职,听说发配塞外后隐姓埋名,不知现今屈居何处。”

董倩语说起张铭父亲,眼中满是敬佩,张铭则暗暗压低了斗笠。

董倩语继续道:“魏公之子魏克道也真乃义士,当时年仅十岁就敢为父挡剑。”

“圣上深感魏家父子勇孝,才留魏家一命……若要嫁人,就应找魏公子那样的人以身相许!”

董倩语眼前男子,以前就叫“魏克道”。

是她要“以身相许”的魏公子。

她眼中浮现出期许,张铭则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

董倩语反应过来,脸颊晕染上层桃红:“我……我的意思是,就应找那样的人义结金兰……”

张铭静静地等着鱼上钩。

片刻后。

“铭兄……其实我已知晓您的真实身份了……”

“您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

董倩语垂下脑袋,脸上泛起潮红,仿佛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

张铭不由得捏紧手里鱼竿——被她察觉了?

前世张铭孑然一身,被告白这种事,只存在于妄想中……

张铭不动声色,等待着下文。

董倩语忽地抬起头,目光殷切注视着张铭背影:

“铭兄,您果然是仙人吧!”

咔嚓!

张铭手中鱼竿啪的下折断,心中万马奔腾:“我?仙人?”

董倩语指着张铭鱼竿道:“您若非仙人,又怎会用无饵之竿钓鱼?”

张铭哭笑不得——自己穷得叮当响,半个月没开荤了,没钱买饵啊!

连月大旱,蚯蚓挖不到一条,只能用无饵空竿去溪边碰碰运气。

其实无饵并非不能钓鱼,只要时不时晃动鱼钩,河鱼就可能误以为是虫子咬钩上岸。

这法子听着不靠谱,实则也没啥机会……

而眼前这董家大小姐,两个月来给张铭最深的印象,除了远超常人的“胸怀”,便是她对仙人的浓厚兴趣。

这个世界上有仙人,曾经有。

曾经,有仙人、宗门、妖兽……

但两千年前,突然间,仙人妖兽皆消失无踪。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仿佛梵天一场幻梦,梦醒了,一切归于虚无,只留下说书人口中的惊涛骇浪……

张铭无奈地调侃:“董兄,今天这鱼要再不上钩,我就真成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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