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吴忠诚晕厥倒地,毛知一和熊家兄弟竭力抢救,随后刘虎娃等人赶到,将他和所有受伤人员全部抬回了村子。
吴忠诚因为失血过多,加之悲愤交加尽力死战,力竭而死。
这一夜三阳川大多数人没有合眼,人们在悲愤、焦虑、哭声和惶恐不安之中度过了漫长而又辛酸的一夜。
吴怀庭一夜之中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那宽厚结实的肩膀趿拉着,没有了往日的力量。那炯炯有神的眼睛,也没有了昨天的光辉。卦台山一战虽胜尤败,以上百人的生命换来了卦台山保卫战的胜利,换来了几万人的平安,也显示了三阳川人坚贞不屈、铁骨铮铮的优秀品质,为此,他的两个儿子也献出了年轻的生命。
惨白的太阳笼罩了卦台山头,尘雾蒙蒙,遮笼四野、蔽塞五方,隐约之中仍显得那里头战尘郁郁、杀气腾腾、使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尸体被清理了,大部分停放在山下皇渠边上,身上被一匹白土布盖着,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还有一部分停放在吴家村教堂,那是本村的遇难者,共有三十一人,王瑞、吴义、吴青山、吴尚文、吴尚礼、霍猫、毛知凤、七人的遗体全安放在这里。
吴忠诚和父亲的遗体被吴成和熊家兄弟等人直接护送回到了家里。
吴训的遗体已被吴老爷接走。
范三英哭得死去活来,已经昏迷了好几次,这个烈性女人接连遭到了公公、丈夫和父亲、哥哥满门亲人的惨死,精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唯一能使她支撑的力量就是婆婆怀中的儿子和她腹中的孩子。吴先生已经来过几次了,服了安神的汤药,走时对满屋子的人说:“尽量不要打搅她,能好好睡一觉回许还能保住孩子。”
婆婆怀中抱着一岁多的孙子,眼上一片木然,她已经哭干了眼泪,精神完全崩溃了。
吴怀庭家里的情况与这里大致相同,甜甜依偎在妈妈怀里哭的像个泪人儿似得,她的妈妈已经没了哭声,母女俩紧紧的相拥着,悲痛欲绝。刘虎娃的老婆守在一边抹眼泪,三个女人痛不欲生,使人寒心酸鼻。
中午前后,遇难者的遗体都被各镇领走了。送走了各镇的众位乡亲,刘虎娃来到教堂,这里挤满了人,哭闹声吵成了一片,基督教徒们整齐的站在教堂门前的院子里,个个低着头虔诚的在做祈祷。有好多民团的人在这里张罗着,进进出出乱麻麻的。遇难者的家人大多数都来了,毛知一悲愤填膺,欲哭无泪,扶着父亲坐在妹妹的遗体旁。并排停放的是王瑞、吴义等人的遗体。吴义的父亲吴保娃两眼直勾勾的看着儿子的遗体一动不动,那神情就像守护着儿子在睡觉似得,生怕有啥响动惊动了他。吴圈生的父亲吴大风虽然儿子受伤很严重,但他生怕这里再出啥事情,放心不下,一直守在这里。刘虎娃走进教堂见吴怀庭默默的坐在两个儿子的下首,纹丝不动,面如死灰,一种心酸、难过的伤感油然而生,“老哥哥咱们回家吧。”刘虎娃老泪纵横,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双手托起了吴怀庭的双臂。
“回家,回家......”吴怀庭自言自语,眼上一片木然。
他将吴怀庭的一只胳膊搭在自己肩上和大风俩人扶着走出教堂,十几个团丁抬着尚义兄弟的遗体跟在后边。按照当地风俗,人死在外面是不能再进家们的,但吴怀庭执意要将儿子送回家,他要多陪儿子几天,特别是要让她的妈妈多陪儿子几天。
这场人祸使三阳川人久久的沉浸在痛苦与悲愤之中。
吴忠实的伤半年以后才开始慢慢愈合,失去了左臂的他变得沉默寡言,一段时间情绪低落,就连大门也很少出了。多亏吴成、吴全生、毛知一、吴谦四人经常来看望他,说东道西,加以开导,才慢慢地好了起来,然而吴忠实变了,变得成熟了,十多岁的他已经不再是个孩子,他能自立了。
刘祥坠下崖后受了轻伤,他悲痛欲绝,几天后一个人进城去了他姑妈家,此后再也没有回村。
不久,吴谦考入北大,这是村里最好的喜事,临上学的前几天,吴谦几乎天天去嫂子三英那里,他想多陪嫂子几天,毕竟自己这一去就是一年。
吴谦去北平的前一天去看望叔父,吴光祖还是那样精神,容光焕发,神采奕奕。叔侄俩人话并不多,吴太岁在侄子面前显得很严肃,他叮咛侄子好好学习,光宗耀祖,将来报效国家。临走时拿出两根金条说:“告诉你大大,学费不要他管,你缺钱就告诉我,如果有啥事或急需用钱,就去找这几个人,他们会帮你的。”吴光祖一边说,一边把早已写好的几封信递给吴谦。
吴谦双手接过信,问道:“是叔父的朋友吗?”
“是朋友,也是同学。你去以后除了送信,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去找他们,好好读书,不可分心,也不可擅自参与其他有影响学习的活动。记下了吗?”吴光祖说话口气很严肃,一双炯炯有神的浓眉大眼紧紧的盯着侄儿,分明是在说这是硬的,你听话要做,不听话也要照做。
吴谦很恭敬的说:“记下了。我一定不辜负叔父的希望,好好念书,在学校做一名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成为国家的有用之才,将来为国家出力。”
吴谦、吴训,儿子吴昊还有他们的大哥吴玉是他们这一代人的佼佼者,吴太岁特别器重,处处关心,鼎力资助。吴谦深知叔父的为人,只要做的对,堂堂正正,任何时候叔父是会大力支持的。
几乎是全村人出动,来送这位上京城求学的吴家村学子,大概是因为人祸后的第一件喜事吧,人们默默无语,没有了鼓声,没有了锣声,没有了往日的喧哗,也就没有了往日的热闹气氛。在这悲喜交加的时候,看得出,人们是在用眼睛说话,在用心说话,在用泪水说话,嘱咐亲人一路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范三英抱着儿子在妯娌的陪同下上了岸渠,目送着远去的吴谦和一起相送的几位兄弟,不知不觉热泪盈眶。她暗暗告诉自己,这是好事,大好事,咋就哭了呢?不能哭,得高兴才是。三英的胎儿终究没有保住,给她的打击太大了,她能挺过这一劫实属不易,母亲疯疯癫癫的需要她照顾,儿子年幼需要她抚养,还有娘家......她不能倒下,这个坚强的女人,以她的顽强毅力和坚强意志勇敢的挺了过来,虽然到现在面容消瘦,愁肠百结,但最艰难的时间她熬过来了,她不再是生活的弱者,她站起来了。
尖担将义除贼首;疙瘩娃勇冠全军;巾帼女血洒卦台;吴太岁城头救侄,引吭高歌,危急时刻一鸣惊人,以及三十六杰保卦台等,被三阳川的人们广泛流传,脍炙人口。
吴成、毛知一、吴全生和吴忠实陪着吴谦走下岸渠,四人默默无语,快到陈沈村时毛知一停住了脚步,说:“送君千里总有一别,我和绑锣就此拜别,你们三人快走吧。”
“哥哥保重。”吴谦躬身施礼,说罢三人翻身跃上马背。
“兄弟保重。”望着三人远去的背影,毛知一拽住吴忠实的胳膊往回走,“兄弟还疼吗?”
“不疼了。”吴忠实说。
吴成、吴全生和吴谦三人很快过了陈沈村来在渭南镇,自然而然的走进了食坊堂。“陈妈妈我们来看您了。”没等陈玉妈开口,兄弟三人齐刷刷跪倒在地。
陈平妈见了三人喜出望外,一个一个挽起三个孩子,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流着眼泪说:“长大了,长大了,都长成大人了。来,都坐在这里,这里靠窗,光亮,让我好好看看。”
陈平妈比以前消瘦了很多,看上去很憔悴,两鬓角白发斑斑,苍老了许多。见了三人特别高兴,向后厨喊道:“安娃子,快烩三碗粉条豆腐汤来,让你几位哥哥尝一尝。”
“嗳,我就去。”随着话音,吴成几个这才看到后厨门口站着一个约十三、四岁的少年,圆头圆脑,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十分灵活,活生生又是一个陈平。
陈平妈挥手催促说,“快去呀,这孩子。”那少年也是做了一个鬼脸,不见了。
陈平妈说:“这是我的侄娃子,陈平的堂弟,叫陈安,小名安娃子。陈平不在我身边,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叫他来帮忙,让我给宠坏了,你们看他一点儿礼节也不懂,傻头傻脑的,见了人只会笑,其实他很聪明,干起活来很麻利,这几个月下来,店里的活几乎都学会了。一会你们尝尝他烩的菜,很好吃的。”看得出陈平妈很喜欢她的这个侄子。
“不用了,陈妈妈。”吴成站起来说:“吴谦还要去城里赶班车去西安,我们两个送送他,这不,走到这里自然就来看您了。”
“陈妈妈向您告个别,陈平哥哥不在身边,您老要多多保重。”吴谦说完深深地鞠了一躬。
“还去上学吗?”陈平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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