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海榴刚才丢出的玩意儿,并非军备火器,而是她自己拿民间“双响儿”爆竹改装出来的。

这本是她与人打赌才捣鼓出来的……制式火器不便于携带,她便减少了火药用量,做成拳头大小;小爆竹威力弱,她就让第一响炸破封底,让它自己的冲劲儿推着它自己走,再控制用料比例,缩短前后两次响声的间隔时间;朝廷管控盐铁,她就往纸筒里填了尖锐碎瓷和带棱的石子来替代铁砂。

一旦正对着人引爆,直突到脸上去,其中“馅料”飞溅,即便没有致命,也能划伤人脸,甚至是双目。

她以为这次的彩头一定是自己的,哪成想,还没等她拿去跟人比试,先在这要了命的紧急关头给消耗掉了!

趁追兵被炸得阵阵惨嚎,她顾不上查看那厮伤势如何,亦没有觉得自己能补上一刀的自信,赶忙手脚并用地扒开那堆高粱秆子,顺便揩掉了掌心沾着的硫磺末儿!

扒开秸秆后,徐海榴当即先推了金贵万分的详断官一把,将他塞到里头,自己紧跟着猫起腰钻了过去。

原来这秸秆堆后面的土墙空了一截,竟有个两面通的狗洞!

二人吁吁地喘着气儿,却都不敢停在这儿歇上半分,生怕那厮还有别的同伙在附近。符裕帮着徐海榴,三下两下把秸秆重新堆回原样,再跟她跑过几条斜巷、绕过几个大弯,待到从一个大石磨旁拐出去,眼前景貌豁然又开朗了起来。

铺着砖石的街道通畅整洁,行人三三两两,对面赫然是一座建筑规整的祠社,檐角高翘,山门庄严,更能嗅到一股子似有似无的降真香烟缭绕在空气当中。

正是先前符裕估摸着“差不多快到了”的那座城隍祠。

虽说相较于城中数条街市、各家瓦子之熙攘,此处到底还是冷清了些;时辰上也将近一更,天色完全暗下来……但好歹是回到大路上了。

二人料那些藏头藏尾的鼠辈不敢当街行凶,终于松下口气来,混入行人当中,沿着街道慢慢往内城方向走。

符裕拍净了袖子、下摆上的尘土,摘掉了挂在衣料上的枯败枝叶,若非他面色犹带微红、气息兀自不稳,那神色安然得竟不像是刚逃过命的人:“幸亏徐孔目熟知道路,不然,符某怕是会殒命于此。”

徐海榴多少有点心虚,没敢正眼看他,只一副回头回脑唯恐再有追兵跟上来的模样,打着哈哈道:“去年五丈河清淤的时候,小人负责核对工具数目,几乎是天天往这一带跑,却没想到张戊家正居住在此处……”

不过,原来符详断跑急了也会喘、看见刀也会哆嗦两下,秸秆堆儿里打个滚也会沾一身灰……如此看来,他和常人其实也没什么差别?

“所以,”符裕侧过头来,端详着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忽然便觉得有点儿好笑,“孔目方才,的确是将符某当作鱼饵了罢?”

当时符裕太紧张了,所以并没有注意到;但事后琢磨一番,便能回忆起,那个爆竹早在拐进死巷之前就被徐孔目拿出来了,而且她面对大小岔路时并没有任何迟疑,完全就是一门心思要把歹徒引到那地方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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