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余感到自己的肝脏在隐隐作痛,像是被一把细细的丝线轻轻牵扯着,痛得没有多么强烈,但却丝丝缕缕,不可断绝。

他头脑昏沉。记忆里最后的印象,是谢顶男士在他头上排布了很多个电极,又把那顶头盔在他头上扣紧,告诉他可以闭目养神,也可以睡觉,姿势不舒服可以自行调节座椅的角度,也可以随时呼叫帮助。

“按这个按钮。”

谢顶男士说。

现在,芯片植入做完了吗?我为什么躺在这里?

身下的这张床凸凹不平,右侧肋骨处的床板似乎还有一道裂缝,让他感觉很不舒服。这既不是自己家里的床,也不是工厂值班室的床。

这是什么地方?

陈余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可眼皮很沉很沉,像是黏住了一样,无法睁开。他抬起手用力揉了揉眼角。

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前先是出现了一蓬轻轻跳动的小小的黄色火苗,火苗上笼罩着一层淡黄色的光晕,随即他看出那是一盏铁制的油灯,灯身上覆盖了厚厚一层由油渍和灰尘凝成的黑色污垢。这么古老的油灯,他只在博物馆里见过。

油灯放在一个二尺见方的矮木桌上,木桌陈旧黑黄,桌面有几处缺损,露出里面浅色的木茬。

他正侧卧在床上。

慢慢转头,视野渐渐开阔。

木桌的对面是一扇关着的板门,板门上贴着一个大红色的圆形剪纸,图案复杂,门两侧的墙上,草泥墙皮已经部分脱落,露出石砌的墙体。

“鱼儿哥,你醒啦?”声音又轻又细,小心翼翼。

陈余循声望去,床脚旁的小杌子上坐着一个女孩儿,穿了一件大红的夹袄,略显枯黄的头发挽了一个髻,髻上别了一根纤细的银簪子,脸盘儿消瘦,却也有几分清秀,一双眼睛正怯怯地看向自己。

余儿哥?

好像没有人这样称呼自己啊!

陈余有些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

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装满了面粉和水,他一摇头,面粉和水就被摇成了一团浆糊,更加浑浑噩噩了。

这种状态持续了不长时间,陈余感到自己头脑中仿佛一股烟尘渐渐淡去,一些零散的信息慢慢聚拢,并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陈鱼,嘉靖十七年四月二十七生,将满十六岁,家住福建罗源县大澳镇,父亲是渔民。据说他出生的那天,村里有人看见天上出现了一条闪闪发光的大鱼,随后大鱼化作一颗星星,落向他家的方向。为他接生的徐婆说,她亲眼看见一道红光落入他母亲的怀里,他随即便出生了,于是他的父亲给他取名“鱼”,村里人都称他“小鱼儿”。

小鱼儿?陈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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