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朔二十一年,即新凰元年。

徐籍和张绪真双双战败而亡,四大?节度使?纷纷臣服,大?夏在历经三年战乱后,终于一统天下。

凭借着赫赫战功和太祖圣旨,姬萦在众望所归中于天京皇宫登基称帝,成为这片土地上数千年来的第一任女帝。

经受三年战火凌虐的大?夏,在姬萦登基后迈入百废俱兴,欣欣向荣的新景象。原本对女子?称帝有所不满的人?,也都逐渐心服口服。

青州决战后,霞珠虽然被?她救回一条性命,但却落下了后背剑伤处时常疼痛的毛病,走路时时常只能佝偻着背,严重时,要靠姜大?夫的麻沸散才?能止住疼痛。

徐夙隐的病情?也越来越坏,姜大?夫开的药越来越重,但管用?的时间却越来越短。

姬萦登基之后,发布的第一道皇榜,就是寻找天下神医,不拘性别,不拘良贱,不拘国籍身份。

两个月以来,想要揭榜的人?络绎不绝,但都在望闻问切后摇头离开。

她可以等,霞珠或许也可以等,但徐夙隐等不了。

哪怕她接受了他善意的谎言,将他屡屡藏起染血巾帕的行为视而不见,她心中也一直清楚,徐夙隐的时间越来越少?。

每一天,都可能是他的最后一天。

除了必要的时候,姬萦的时间都花在了徐夙隐身上,即便只是靠在他怀中静静地同?看一本书,这时光对二人?来说都同?样宝贵。

她没有想到,那一天,来得这样快。

九月的第一天,徐夙隐便陷入了昏迷,他原本淡粉色的嘴唇,变得绀青。那张本就白皙的面庞,变得更加苍白,白中泛着一股死气。无论姬萦在床边拉着他的手如何呼唤,他都不能予以回应。

虽然他们并未大?婚,但礼部已经战战兢兢地开始准备,若是徐夙隐有个万一,谥号怎么取,陵寝怎么选……一切都要及时递出章程。

不光是礼部胆战心惊,徐夙隐昏迷之后,所有有资格站在金銮殿上的文?武百官,都感受到了新帝身上那股低沉的气压。

每个人?都自觉地做好分内之事,以免帝王之怒落到自己那脆弱的脑袋上。

姬萦知道自己身份今时不同?往日,她应该压抑自己的情?感,用?理智去做事。

她做不到。

爱是枷锁,爱是暖阳,爱是荆棘,爱是一年如一日的心动、心痛。

她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遍一遍翻看徐夙隐给她留下的书。在他病危后,水叔送来了一共七册的笔记。

他在笔记中,事无巨细地写出了对她的建议和叮嘱。

一字一句,未曾提起那些沉重的感情?,但一字一句,却又都是那些未曾出口的感情?。

在他昏迷不醒的时候,是这些书陪她熬过漫漫长夜。

但无论如何,她没有哭过。

因?为她答应过徐夙隐,只要他还在她身边,她就不会难过。

如果哪一日,连这双微凉的,没有回应的手也不再了。她无法想象那种生活,无法想象自己会是什么样子?。

她的模样,已经和徐夙隐息息相关。已经和徐夙隐融为一体?。徐夙隐死去,那么她灵魂的一半,也会跟着死去。

她如何不痛,如何不惧。

九月二日,彻夜不眠守在床边的姬萦听闻一个消息,还以为是自己耳朵出现了幻听。

直到御前女官领着一个熟悉的人?影踏入未央宫,姬萦才?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一名?身穿丽族服饰,露着白皙的纤腰的年轻女子?,在女官的带领下,和一名?白发垂髫的老妇人?共同?走了进来。

女子?周身的灿灿银光,照亮了狭长妩媚的眼?眸中和煦的笑意。

那是姬萦此前从未在她眼?中看过的轻松和满足。

她看着姬萦,用?丽族的礼节一福身,说:

“民?女告里,拜见陛下。”

她身旁的老妇人?,跟着她缓缓一拜。

“这是我丽族神女,溟。民?女看见皇榜后,劝说神女出山救人?,因?神女是我族族医,一向?不治外人?,因?而说服她花了些时间,再外加路途遥远,所以此时才?到,望陛下恕罪。”告里面露歉意。

打破族中千百年的规矩,姬萦知道一定不是件易事。

她激动道:“来了就好,我怎会降罪!夙隐已昏迷两日,还请神女相救!”

告里用?丽族的语言转告给旁边的老妇人?,后者没有去看身穿皇袍的姬萦,而是径直走到了徐夙隐的床边。

她扒着徐夙隐的眼?口鼻看了看,然后又俯身去听他的心跳。过了一会,她直起身,对告里说了几句话?。

告里又转身对姬萦说道:

“神女说,此病已入膏肓,药石难医——”

姬萦的心沉沉地落了下去。

“但是,”告里说,“要是陛下敢堵一把,让神女开胸刮毒,徐公子?仍有一线希望。”

“好。”姬萦想也不想地说道。

“陛下不再想想?”告里吃了一惊。

“我信你,也信你带过来的人?。”姬萦看着那鹤发鸡皮的老妇人?,说,“拜托你了,溟。”

溟的眼?皮因?岁月而松弛堆叠着,她的眼?睛却如孩子?般乌黑明亮。也不知道她听懂没有姬萦的话?,她望着姬萦,慢慢点了点头。

这场开胸治疗,从日上三竿,一直进行到月亮高?悬。

姬萦不顾劝阻,留在未央宫偏殿里等待,霞珠陪着她说话?,开解心情?。

这一天,她把世上所有的神佛都求了个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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