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云涌的嘉靖四十年步步走近。
迷雾笼罩的棋局渐渐清晰。
一枚枚棋子被高高在上的弈手落下。
黑白交错间,血色浸染。
就在郑榕一家怀着心事却也其乐融融吃着年夜饭共迎新岁之际,千里之外的京城已是朝局震动。
腊月二十九,钦天监监正周云逸因天象问对激怒了嘉靖帝,责打廷杖时,被揣摩圣心的东厂提督太监冯保授意打死在午门外。
然而一整天过去,家中灵堂,披麻戴孝的老母妻儿却没等来任何一个官场同僚。
包括那些给他写信的人。
满城风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嘉靖帝的罪己诏,以及将从正月初一持续到十五的斋戒祈雪。
靠近德胜门的小院里,一年轻官员坐在桌前写信,桌上摆着碗没喝净的白粥,上面飘着几根咸菜丝。
内阁和司礼监联署命令,所有在京官员年节期间不许升烟食荤,以分君父之忧。
高官们的大宅深处自然可以歌舞升平,奈何他这个入仕不久的翰林家境平平,还被欠了俸禄,能做的只有将信封塞得鼓鼓囊囊。
次日一早,这封长信就由邮传司的驿夫快马加鞭送出京城,一路南下。
相似的场景不止一处。
不同的书信以各自视角记述着近来京中的重要事件,抵达相同的终点。
浙江钱塘的书案。
他们都是郑榕的同乡和同学,早一步迈入仕途,往来依旧密切。
郑榕等他们的回信已许久了。
京城起风,浙江就要下雨。
把握风向是计划不可或缺的一环,哪怕他清楚记得每一个细节,也要拿到实证才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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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初十。
这天郑榕照例早起,打了套八段锦,身边是怜珠和笨拙模仿的郑绮。
一套打完,郑绮被怜珠领去前院——今天有场庙会,孩子们都想凑热闹。
略微出了点汗的郑榕简单吃个早饭就继续处理堆成小山的材料。
这十天除了拜年,他连堂会都没听,心无旁骛。
原因很简单,这事也只有他能做。
谁也帮不上忙。
古人眼里各不相干的大事小情被他巧妙联系起来,织成一张复杂的大网,将昏沉的迷雾缓缓拨开。
最多一两日,就该是水落石出之时。
半天过去,坐到腰酸背痛的郑榕喝了口已经冷了的茶水,用力伸了个懒腰。
“唔……真糟心!上辈子就过年加班,这辈子也不得清闲……”
正说着,门外传来轻响。
是带郑绮去庙会的怜珠。
“少爷刚刚在说什么?”隐约听到动静的她刚进屋就好奇地问,顺手添了热水。
险些被抓个正着的郑榕讪讪一笑:“没什么,就是肩膀有点酸,坐久了的缘故。”
“说了多少次,少爷就算用功也要多起来活动活动。”怜珠嘴上抱怨着,但还是熟练地捏起肩膀,力道恰到好处。
鼓鼓囊囊的信封被随手扔到书案一角。
“忙完这阵就轻松了。”郑榕言不由衷地说,伸手拿过信封,“这是第四封?”
“对,初七一封,昨天两封。”怜珠不假思索道。
“那就齐了。”
一目十行看完,郑榕满意地点点头,从抽屉里翻出先前看过的信件。
四封信摆在案上,薄厚不等。
怜珠虽好奇,却没多问,只是手上的力度更柔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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