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裴倒是想改改她心慈手软的毛病,什么阿猫阿狗只要落了难,她瞧着都有几分怜惜。
说到底还是奴婢先坏了规矩,主子要怎么处置都是应该的。
李裴见她垂着眉眼不作声的样子,心头起火了似的,他说:“德行不端的人留在身边将来迟早招来祸害。你若心软,往后底下的人有样学样,日子就没个安生。”
竺玉轻轻嗯了声,她说:“我知道的。”
她知道。
只是每次听见求饶声,就想起来很多年前陈皇后处置宫人的手段。
那时候她还小,很多事情也不太懂。
只记得那个小宫女长得有几分姿色,父皇难得去陈皇后那儿一次,多扫了眼递茶的小宫女。
隔天早晨,她就看见小宫女被捆到了院子里,随意寻了个罪名,罚了五十个板子。
三十个板子就够要人的命了。
五十个,是真的没有让她活。
尤其是内务府的小太监得了吩咐还特意下了狠手,板子重重砸在小姑娘的后腰,惨叫没几声,人就没力气叫了。
背后血淋淋的。
鲜血很快就浸透了衣裳,粉白色的衣裳染得通红,比那春日里开的杜鹃花颜色还要浓几分。
肉都打烂了。
太监还没停手。
人也早就断气了,偏要打足这五十个板子。
很长一段时间,竺玉做梦都是那血淋淋的一幕,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的样子,在她的噩梦中挥之不去。
李裴听着她嘴上说的话,知道她就是在哄他呢。
心里指不定怎么想,她在先生面前也是这般阳奉阴违的,叫她做什么都乖乖的说好,但是她若是真的不想做,定然是不会做的。
她只不过是不想争得太难堪。
李裴心里冷冷的,想起刚刚被拖走的小丫鬟,长得有几分美艳,太子莫不是看上了?
看上了也没用。
已经被发卖了。
李裴这样想着心气儿才顺了些,回过神来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嘴脸有点难看,她一句话就踩中了他敏感的痛脚似的,害他龇牙咧嘴,面目可憎。
他缓了缓语气:“外头太阳晒,我们去亭子里坐坐。”
竺玉听出来他有意在哄她,似乎也不想和她闹得太僵硬,她点了点头:“好。”
接着就想起来了今天的正事:“你不是请我们来赏花的吗?花开了吗?”
李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后花园里精心娇养的花枝大部分都还没有到花期,这会儿过去是看不到花团锦簇的画面的。
他厚着脸皮:“开了吧,等会儿再看。”
他也得先把在场的另外几人给打发了。
李裴寻了半天,也没找到将他们支开的机会,几个大男人硬生生凑在一起,很难煎熬。
不过这里只有李裴觉得难熬,秦衡从始至终就是来看戏的,本就是不怀好意,如愿破坏了李裴的算盘,心里自然觉得有趣。
周淮安也是能耐得住寂寞的人,没人同他说话,他也能闭紧嘴巴,一个字都不多说。
至于陆绥就更不必说,是那闷葫芦,什么境况都能泰然自若,好似周遭发生的所有事与她无关。
而竺玉自小经历过许多这般尴尬的处境,现在甚至已经能够觉得没什么关系了!
不就是没人说话吗?
她反正也不喜欢说话。
这般僵持了小半会儿,直到李裴的庶妹被故意使唤到这边来,才打破了死寂般的沉默。
李裴的妹妹今年刚好十六,到了婚配的年纪,李裴的母亲也不是个会苛待庶女的主母,将人低嫁,面上难看。
况且府上的姨娘都老老实实的,多年来都不敢作妖,为的就是女儿们的婚事,将来都能顺利。
主母能多怜惜几分,给她们嫁个好人家。
府上来了人,李夫人就想趁此难得的机会,叫府里的几个女孩儿在贵客跟前露露面,留个印象也好。
若能碰上合眼缘的,凑上一门婚事,就更好了。
小姑娘是来这边递话的,她抬眸匆匆看了眼就低下了眼,脸色微红,却也不是羞答答的小娘子。
她同兄长说:“哥哥,前头已经备好了席面,母亲让哥哥不要怠慢了客人。”
李裴也知道母亲将妹妹使唤过来打的什么主意,他睁只眼闭只眼当不知道。
李裴虽然和这几个人,关系不怎么样。
然而平心而论,他妹妹若能嫁过去,这辈子也不会过得太差。
竺玉多看了眼李裴的妹妹,长了张圆圆的小脸,皮肤柔白,眼睛润润的,稚气未脱般冰雪可爱。
可惜秦衡有了心上人。
周淮安看起来凶巴巴的,不太像是会疼老婆的好男人。
嫁人还得是要嫁个知冷知热的贴心小夫君。
她看陆绥就很不错,面冷心热还护犊子,他家里那几个妹妹,平时有什么事,都是他照看着的。
是个稳妥的、靠谱的、能负得起责任的好兄长。
几人去了前厅。
桌上已经布好了菜,席面精致,可就李府的厨子是费了心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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