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洗漱后顾梦便照常去上课。
刚到院门口,就听见有人正在用笛子吹奏《lemon》,顾梦心知定然是先生。她这次吹得极好,完全不像昨日,昨日只吹了一小段,还吹错了几个音。
见他到来,先生直接以要传授琴艺的为由让茜雪先去厢房等待。这个时代一些技艺都是秘传,所以茜雪也没有怀疑,领命去了。
待茜雪走后,她从旁边黛玉的位置上搬过来一张椅子放在顾梦桌子对面,然后左手手肘支在桌面手掌搭在桌沿,另外右手手肘支在左手前方,五指微张,虚握住左手臂,微微侧着头,微翘着嘴角,轻蹙柳叶细眉,眨着如水的杏眼静静的看着他,由于离得很近,顾梦注意到她今天还特意画了妆,不过只是在细节处淡淡的点缀,可谓是锦上添花。
顾梦见她如此做派,便知她准备摊牌,不过见她不先开口,又一时不知不知从何说起。于是便拿出《礼记》背了起来。
好一会儿,她才开口说道:“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顾梦把书合上,放到桌上轻笑道:“海儿,我教你二胡吧!”
听顾梦此言,她楞了一下,开心地点了点头,马上雀跃如小女儿般,快速起身,向隔门走去,接着似是想起了什么,步态马上变得如往日般优雅起来,推门的时候停了一下,回眸冲他笑了一笑,顿时千姿百态娇媚横生。
不多时,除了之前那把和顾梦前世用的一样的紫檀木二胡。她陆续拿过来四把二胡(紫檀木、黑檀木、大红酸枝、枫木各一把)回来,把顾梦看得目瞪口呆,他有些明白方才她在笑什么了。
她一边得意于顾梦的反应,一边献宝似的把所有二胡放在顾梦桌上让他挑选,然后把椅子搬到顾梦旁边。
顾梦想了想,给海儿和自己都选了紫檀木二胡,她更开心了。
因为她有古琴艺上的积累,乐理上的事情顾梦就没有多讲,先是帮她和自己调整了一下千斤的位置,然后开始讲解,演奏姿势就不用说了肯定不能用架腿式,她的腿修长,坐在椅子上完全不用脚蹬也能平稳得放在腿上,顾梦让她稍稍错开,重心偏左边的身体,保持更舒适的姿势,别太紧张即可,而顾梦自己则需要借助脚蹬。接着持琴、持弓、按弦、运弓、换把位、运指、揉弦、换弓,换弦、音调的指法.....顾梦先给海儿把二胡特有的技巧都演示了一遍。
再开始帮她把基础技巧先一个细节一个细节地调整。
期间难免需要帮她调整手臂的角度,手指的位置,右手运动的轨迹,手指手掌的姿态,让发力更加自然,总得来说就是让运弓的手处于放松的状态,让她有一个直观的肌肉感觉,虽然她的耳朵一直红得发烫,她掌握的还是很快的。
作为上午成果的检验,顾梦选了一首旋律简单的曲子让她尝试。得益于她在琴艺上的造诣,这个简单的挑战,在掌握基础手法后很快就完成了。她开心得像个孩子。
吃过午饭,并没有继续练琴,而是带着顾梦到隔壁书房。之前上课的时候从未见她开启过,而且前天诊病明明这边更近,却选择让他们到她的琴房待着。
入门最先见到的是一副蜀绣屏风,镂空紫檀木框架,双面绣工艺,画幅中是两只可爱的猫熊,一只趴着休息,另外一只吃着竹子,赏着腊梅,憨态可掬。
绕过屏风,顾梦环顾了一下她的书房,看着完全不像是寄人篱下的样子。
只见左侧靠墙是绢本山水画作为背景,画取得是唐·柳宗元的《江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立翁,独钓寒江雪。”之意境,一看就是名家手笔。设一长桌,上有古砚、旧古铜水注、旧窑笔格、斑竹笔筒、旧窑笔洗、糊斗、水中丞、铜石镇纸,布置得错落有致,别有趣味。
正对隔门是一对黄花梨龙凤纹上格券口带栏杆亮格柜,亮格柜上部三面敞空,装双面雕镂空螭龙纹券口和栏杆,正面栏杆装小立柱两根,柱头圆雕狮子,神态可掬,令人称奇,格柜间放着各色玉雕。左右各有一带柜黄梨花三层架,上有各样木盒,显得非常规整。
右侧临窗大炕上铺着波斯褐底饰花形纹饰羊毛毯,上置一小叶紫檀茶台。两侧各设一高几,上置茗碗茶具等物。各设一矮几,上置哥窑定瓶,内插一枝曲梅。
她把茶台移到一旁,拉着顾梦一起紧挨着坐到了炕上。
“顾梦,你瞒得我好苦,若不是那黛玉的出现,你是不是准备一直隐藏着上一世的经历?”她脸色一变有些嗔怪的小声说道。
顾梦心想,别说还真有可能,不过顾梦知她意思,同样低声说道:“我是九天前才在这个世界苏醒的,并没有之前宝玉的记忆,前些天才认出你来的。你融入这个时代太好,我一开始真没认出来。你过得好吗?”
苏海儿道:“我只记得那一日,我拉了那个孕妇一把,自己却失去平衡,从台阶上滚了下去,脑袋一疼。接着等有意识的时候,就感觉躺在你怀里,全身上下很疼,但是却无法动弹,很快又失去意识。
再然后醒来就像魇住了一样,想要呼救,却一点也无法动弹,连眼皮也无法张开,似有人在耳边说话,但是恍恍惚惚听不清楚,我很害怕,真的非常害怕,不知所措,而唯一能让我感觉安心的只有那双温暖的手,每次在那双手松开的瞬间就像死了一般突然失去意识。这样魇住的场景重复发生了整整一百零一次。
我还以为会一直这样无限得循环下去,终于在第一百零二次我终于成功张开眼睛,然后就发现变成了现在的自己,握着自己手的人,是穿着古代人装扮的父亲,脑子里多出了许多不属于自己的记忆,这已经是七年前的事了。”
说到这里,苏海儿才从惊恐的情绪中清醒过来,发现顾梦站在她前面正握着她的左手,她用另外一只手一把把顾梦搂进怀中,顾梦能感受到她的身体微微的颤抖着。
也许只有曾经常年被噩梦困扰的顾梦才能对那份绝望感同身受,他明白她此刻需要的是什么,虽然被压迫得有些难受,他还是伸出手没被她紧握住的右手,学着小时候妈妈安慰他时那样,缓缓地有节奏地轻拍她的后背。
好一会儿,就在顾梦感觉自己要窒息了,她才缓了过来,松开了手,顾梦站直身体不禁大口的喘气,见状,苏海儿有些坐立不安,低下头,一边整理胸前的衣服,一边频频用手撩起散落脸颊旁的发丝顺着发烫的耳朵归束到耳后。
顾梦为了缓解她的窘迫情绪说道:“海儿你没事吧,我刚才见你非常害怕的样子,一边说,一边手不停的想要抓住什么,我和你说话想唤醒你,也没有回应,所以想握住你的手安你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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